[翻译]我与威尔士亲王号及战恨号——一名雷达官的经历
本帖最后由 mathewwu 于 2012-2-11 16:12 编辑加拿大海军少将帕登的回忆录很好的描绘出二战初期皇家海军使用雷达的情况。即便拥有当时列强中最先进的雷达,由于专业人才与普遍认知的贫乏,使用起来还是七七八八,一条全新的战列舰配备的十具雷达竟然就没有选择的交给一名大学没毕业的备役小少尉去现学现卖。这篇文章发表于1983年,去当时已四十载,内容又出现许多与先前官方及民间不一致的说法,内中有不少疑点,但也不能全部弃之不用。毕竟派登在战后转职成为职业军人直到1972年退休前,在保密及伦理上是不能畅所欲言的。以他在短短不到半年就从学生摇身一变成为独当一面的顶尖战舰雷达官的事实,恐怕当时皇家海军内部没有几个人能对他的专业领域提出反面意见,那些过去拿着军部资料写战史的人如要反证也最好引用当时的内行技术文件而非外行的官僚报告。
史都华E帕登 原著 我与威尔士亲王号及战恨号——一名加拿大籍雷达官在皇家海军的经历
Stuart Paddon, With HMS Prince Wales and HMS Warspite - The Adventures of a Canadian Radar Officer in the Royal Navy (Canadian Military History, Volumn 6, Number 2, 1997, pp.90-102,original version printed in Salty Dips, Volume 1, 1983)
Mathewwu节译
一九三九年开战时我正在魁北克诺然达一处金铜矿场上,九月我返回西安大略大学物理系去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学年刚开始我们就被系主任找去问愿不愿意接受改动课纲以偏重电子学方面,你们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至少在我们学校,电子学是研究院而不是大学部的课程,于是我们接受了。
这个要求其实是皇家海军的意思,因为他们在本土找不到足够的电子人才,我想所有人才都被皇家空军捷足先登了。皇家海军只得求助于加拿大皇家海军,后者又找上了国家研究会议。情事就那么进行下去,一直到次年二月,那时我第一次见过海军军官,一位芬奇诺义士少校。他对我们表明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会被派到皇家海军担任某些不明的任务,这里头貌似涉及很大的秘密。四月我们被请到安大略省伦敦港的HMCS Prevost军舰上,还没喘过气来,我就在四月廿四日宣誓就职成为皇家加拿大志愿备役海军的少尉。
接着我们搭乘一条记不得名字的城堡级舰横越大西洋,不过我还记得护航的是”R”级的复仇号战列舰。我们在一九四零年六月抵达普资茅斯。
据我所知我们是第一批进驻普资茅斯皇家海军营房的加拿大人。当时雷达还不叫雷达而叫做RDF(Radio Direction Finder电波测向仪),RADAR雷达(RAdio Detection And Ranging电波侦探及测距仪)这个字是美国人来了以后才这么叫的。不管怎么叫我们只上了很短的课程去认识雷达原理,下面我也只叫它做雷达。
到了六月底我们就陆续被派往不同的舰艇,我被派到威尔士亲王号,可是她要到次年一月才入役,而我在十一月以前都帮不上她的忙。
大约在八月中我成为不列颠之战雷达哨群中某站的值更雷达官,那是唯一由海军操作的雷达站,其余都是空军的。
九月我要求出海,因为我从没见识过任何大小形式的军舰。上级决定派我上HMS Dido,一条约六千吨重的5.25英寸主炮巡洋舰,那时刚在利物浦对面的梅尔色地方卡莫莱尔德船厂建造完成。那条船上的加拿大籍雷达官是我西安大略的朋友莫里斯哈特立,他刚才接收到第一具组装完成的281型雷达。该舰成军后我们开往斯卡巴湾,同时开始仔细的测试那具雷达,舰上还有四名皇家海军的文职工程师导引及纪录测试。
这一阶段完成后哈特立写了一份对281型雷达不留情面的报告,舰长不该在他没有删去一些“赘字“之前就放行。虽然报告中有十五到二十条深刻的建议在往后一两年间体现在281的后续改型中,但是这份报告实在太尖刻了,以至通信学校的指挥官立刻把哈特立召至普资茅斯训斥了一顿。我认为这是Dido号舰长没有适当修饰就让报告出门的缘故。
十一月初我离开Dido号回到卡莫莱尔德船厂,住进利物浦对面渡船头边的小旅馆里,准备走马上任即将成军的威尔士亲王号雷达官。
威尔士亲王号是第一艘配备多具雷达的舰只。当时多数军舰只有一具雷达,而我一下子就要管十具:分别是一具主要对空预警,兼有对海侦测能力的281型;以及九具炮瞄雷达,包括一具十四英寸主炮射控的284型,四具5.25英寸高平副炮射控的285型,以及四具装在砰砰炮指挥仪上的282型。此期间我接收了三十名部属,只有一名上过船。我也是唯一的技术人员;当时皇家海军还没有训练雷达技术员。不消说我成天都埋头在雷达机具里,而且随时都有40%的雷达动不了。打从一开始我就让281型拥有最高优先,炮瞄雷达尽量维持完好,282型只有放到最后。我没有收到太多指令,因为在那时没人真正懂得雷达,而且你会发现两件事:其一,你必须说服人们带上雷达出海是有用的,当人们接受以后,你又必须说服他们雷达不能告诉你飞机驾驶员正在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一九四一年元月十五日威尔士亲王号成军了。成军两三天前受到攻击,船渠受损严重,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出来。驶向斯卡巴湾时舰上有五十名船厂员工随行;我分配到一名皇家通信学校的平民科研人员当我的技师。我舰在那时只是一件摆设,官厅里任何时间都挤满着大大小小的测试官员,任谁也分不出哪些是舰职官哪些不是。
我们的训练测试延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只做过一次主炮实弹射击。五月廿二日我舰必须与胡德号出海拦截俾斯麦号,彼时正被诺佛克号与萨佛克号两艘郡级巡洋舰以雷达跟监中。我舰舰长通过广播告示全员,他估计约摸在三十个小时后的五月廿四日早上六点,我们会拦截到俾斯麦号。
就在五月廿四日早上六点整,我舰在右舷20度上,与26,000码(约合13海里)外的俾斯麦号遭遇了。司令官在领头的胡德号上,我舰在后尾随跟进。胡德号是一艘战列巡洋舰,没有威尔士亲王号所拥有的装甲钢板。我们以约30节行驶,并在26,000码上开火(译注:由于文章来源是OCR扫描稿,英文拼字辨识错误容易改正,数字则不能确定有无辨识错误。)
我的岗位在281雷达接收室并亲自操作显示器。那时我们还没装陀螺罗经传显器;方位必须口头传达,但距离可以用M型传送器上的小计数表盘传送。我控制的计数表盘在TS(Transmitting Station射控计算室)有一具接收表盘,雷达测距数据传送到那里后应该有专人读取并输入计算机。不幸的是,尽管我忠实的传送了这些测距数据,那头却没人管表盘上的数据,炮术人员全然没有使用任何雷达测出的敌我距离。交战之前我们只做过一次主炮射击,而且还没发展出工作程序。这真是令人遗憾的情况,因为在相距26,000码时我就在扫描屏上获得了三个清楚的船舰回响,A型显示器上也有明显的突波。我甚至能完整的精准的跟踪这三个目标,并如同前述那样忠实的传送距离数据。第三艘船后来掉头而去,经过调查,她是伴随俾斯麦号与欧根亲王号的补给船,但此后我所阅读过的资料里却无人提及这艘补给船。
此外还有许多值得一提的状况,有些是个人经验的判定,有些是来自同僚的叙述,因为我局限在小房间里,没能亲眼看见俾斯麦号。我有一位好友是高炮指挥仪射控官,在那个作战距离上高炮无用武之地,所以可以在岗位上全程观察。他观察到五轮俾斯麦号齐射的弹着情况;第一轮飞越胡德号落在几百码远处,第二轮跨射胡德号,第三轮他看到胡德号起火,第四轮看不出名堂,第五轮时胡德号就爆炸了,碎片纷纷落在我舰甲板上。他也观察到前桅楼及整体桅杆结构被抛到半空落得远远的。只有三名生还者被随护舰救起。
在此我要指出我们司令长官的指挥失误,由于威尔士亲王号紧跟着胡德号,与敌舰的距离也几乎一样,所以俾斯麦号(击沉胡德号后)马上移转炮口对付我舰,造成严重损伤。我舰罗经舰桥几乎被打飞了,十人中有七人殉职;只有三名要员,舰长,航海官与舵班长得以幸存。许多防空官兵也阵亡了。
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是原为演员的皇家备役海军埃斯蒙奈特中尉,当时的防空官,他受了重伤,一眼全瞎另一眼半瞎。几天后他被送到冰岛救治,我们以为他活不下来,没想到他后来竟然在电影《俾斯麦号》中饰演威尔士亲王号的舰长。
在我舰Y炮塔装弹盘卡死导致无法旋回之前,威尔士亲王号持续与俾斯麦号对战了廿分钟。我舰努力对俾斯麦号发射相当数量的炮弹,事后从其他报告中得知这对俾斯麦号造成严重损伤以至无法有效控制火炮。
在胡德号沉没后这廿分钟的战斗中,作图显示我舰与俾斯麦号航线平行,相距约15海里。前述我舰罗经舰桥遭受重击,我单位中后285雷达室也被一枚8”炮弹波及,损失五员。我还清楚记得我跑到罗经舰桥正下方的作图室,资深作图官是我们的校长,他坚强的奋力的绘录我舰与随舰的航路图,鲜血就从开顶的罗经舰桥淌流而下滴落到图纸上,血腥却也真实。我们总共损失了十来二十位弟兄,还有许多伤员。
从雷达的观点我认为有两项值得一提,当操作281时我可在雷达屏上观察到射向我舰的十六英寸(译注:作者错误,实为十五英寸)炮弹的光点,另一项是发觉到相当程度的电波干扰。当时的伴随舰中没有装备与威尔士亲王号上的281相同频率的雷达,但我的确锁定了某种雷达发射波,同时也上报给海军部,他们的科研人员曾上舰与我讨论此事,后来总结为俾斯麦号上也装备了接近281工作频率86兆周的雷达。
我舰雷达系统受到广泛的损伤。由于281接收器的桅杆被打飞了,281对空对海的预警能力都失去了。后雷达室的两具285都受到严重损害,死了五个人。我只剩下一具天线装在指挥仪塔顶的284;两具装在高平指挥仪上的285,左右舷各一具;还有四具可有可无的282。考虑到即将来临的夜战,情况变得紧急。
此时威尔士亲王号的最大问题是卡住的装弹盘使Y炮塔动弹不得,修理工作立即展开,幸好我们有随行的船厂员工。大约下午四点我舰已能重新与俾斯麦号作战,也打了几个回合。不过在陈述战况前先来谈谈其他情形。
天气越来越坏,午后多半时间能见度都很差。我舰还是与俾斯麦号保持十五海里距离的平行航线,这时忽然侦测出一艘对头疾驶的船只,全舰机关都动起来准备接战这个目标。这艘船从180度方位驶来,正插在我舰与敌舰中间。正当我舰要开火之际,指挥仪塔内的枪炮官发话了,“停火,那是美国海岸防卫队的船只某某号“。好在枪炮官当天曾经看过这艘船会在附近对向航行的信息,对方很可能完全不知道会夹在敌我两舰之间通过。
大约在四点左右,我舰又在三万码外与俾斯麦号交战。我舰十四英寸主炮的最大射程段是十五至二十海里,可发射两千磅重的弹头(译注:实际只有1,590磅重),A炮塔与Y炮塔各有四门主炮,B炮塔只有两门主炮,十门主炮全舷射时每卅秒可投射将近十吨重的金属弹丸。
四点钟我舰再度射击俾斯麦号,她也还击,但不是对我舰,而貌似是瞄准诺佛克号或萨佛克号随护巡洋舰其中的一条,确实哪一条我记不住了。从弹着判断俾斯麦号的准头差得很远,这使得我们认为她的射控出现了问题。我们继续交战到受命停止,好让胜利号航母(我不确定她的位置)放出的雷击机进行鱼雷攻击。我们停下手来观察十二,十五,十八架剑鱼式机对俾斯麦号执行致命的攻击,但最后失败的不是俾斯麦号,而是她们。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攻击竟然没有战果。
下午天气越来越糟,我持续操作284雷达同时监看炮术班操作指挥仪塔追踪俾斯麦号,从机械观点来看那简直不是人干的,光凭人力转动指挥仪已经够重了,还要再外加顶上不轻的天线。到了晚间我们最终失去了俾斯麦号的身影。
我舰被迫返航冰岛,同时为阵亡将士举行海葬,仪礼令人动容,同时伤者也被送往雷克雅未克或华尔峡湾,包括前面提到的埃斯蒙奈特。我还能记得当我舰返回罗塞斯修理时,尽管水线下被一枚十六英寸(译注:十五英寸)弹头命中,涌进大量我已经记不清吨数的海水,她依然能跑到30节。修理期间在水下某舱位又发现一枚十六英寸(译注:十五英寸)的未爆弹,我们将干坞全部净空以拆除这头怪兽。
与俾斯麦号对战还有不愉快的回忆:我与那位皇家通信学校的平民技师共同清理后285雷达室,我说的清理包括清理设备间的尸块。我们将一具285的发射机连结到另一具的天线,拼凑出一具可用的5.25英寸高平副炮射控系统。这真是不好受的工作,我们有五位弟兄埋骨于此,糟透了的回忆。
整修期间我获得一具10厘米波长的273型预警雷达,天线装在前桅高处,设备就放在天线下方的箱子里,高度约在水线上一百英尺。
本舰下一件大事是运载丘吉尔到纽芬兰普拉森第港与罗斯福总统会商大西洋宪章。舰上将星云集,包括两国各军种的总长还有他们的参谋群。
回程我舰以30节速度行驶,途经一支庞大的时速8-10节的船团。我们在冰岛雷克雅未克放下丘吉尔,他再换乘较小的船回英国。
海军部决定派出威尔士亲王号护航一支开往马尔他岛的船团进入地中海,借以测试我舰的防空能力。更重要的是有机会见识到第一具10厘米波长雷达在地中海的威力,进入直布罗陀不久,连续两天都在夜里两三点钟发现到潜艇的踪影。这支护航舰队拥有航母皇家方舟号,战列舰有纳尔逊号与我舰,六或八条巡洋舰与约二十条驱逐舰,保护十五至二十条商船。我要陈述此一事件,我一名得力手下担任两点钟的273雷达值更,当时我已就寝,他在约一万四千码上侦测到被分类是潜艇的回波,回波经持续追踪并仔细图录,直到信号隐入地波及同行舰艇的杂讯中为止。然后突然发生三处爆炸。这时我已起身并到达作图室。我们舰上载了一位将级的巡洋舰分队司令,他对全体廿或廿二条驱逐舰下达命令“回报你们的深水炸弹攻击结果。“早上所有回报都说没有发射过任何深水炸弹。参谋们因此认为那是由一条潜艇发射的三枚鱼雷。后来有人告诉我说那是意大利人的鱼雷跑完航程浮上水面爆炸,三声爆炸就是那三枚鱼雷造成的。
隔天晚上约摸同一时分又是由同一名操作员值更,他又发现同样的潜艇出没。图迹作业立即开始,将军也立即下令舰队采取规避行动,各自高速四散。在将军发给海军部的电文里提到那位两度发现敌踪的操作员,并总结“这个叫做RDF的设备确实可以有效的对付浮出水面的潜艇。“
海军部的愿望有了回应。我们的确受到一连串的空中攻击,但没有一次规模称得上庞大。皇家方舟号的舰载机也一直与我们同在。有一次战况有些混乱,我们先击落了一架进袭的敌机,接着转往下一个邻近的目标,不幸击落了一架皇家方舟号的上的战斗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战斗机飞行员生还,被护航的驱逐舰救起,不过这也显示出在遭受攻时忙中有错是难免的。另一件重要事情是纳尔逊号舰艏中了一枚鱼雷,除了破了一个洞以外并无大碍。就记忆所及,我们把商船队完整的送到了马耳他,然后返回斯卡巴湾。
(待续)
本帖最后由 mathewwu 于 2012-2-12 22:55 编辑
约在一九四一年十月份我们被告知要出发去某地。离开斯卡巴湾后的下一站是克莱德,东尼菲律普上将及他的廿卅名参谋登上我舰,这也是我舰第一次真正担任旗舰,去地中海马耳他那次不算。我们立即启程,出乎意料的,开航后不到一个钟头我就被召唤到将军官舱,经介绍后上将表明他要视察舰上的所有雷达站,他还坐在操作席上要我说明工作内容。我听说过许多对菲律普上将的批评,但他在登舰后一小时内就亲身视察雷达站却对我是莫大的鼓舞。
我们东方之行的第一站是弗里敦,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认识非洲港口及友邦,算是大开眼界了。我们离开锡兰后抵达新加坡,港口非常迷人,不过威尔士亲王号停泊在岛上另一端的坞内。在大难临头之前我们只有五六天的准备。我们很遗憾的发现,当地人几乎对战争没有认识。我在游泳俱乐部及莱佛士酒店花了一点钱,完全感受不到战争气氛。十二月七日,不计国际换日线,新加坡和珍珠港在那一个星期天受到了攻击。晚上我们对闯入的敌机开火,没有战果。攻击并不激烈,但多少惊醒了当地居民。
第二天我们就出海了,任务是扫荡举报可能出现在暹罗湾的大型运输船团。我舰由反击号及三条驱逐舰护卫,星期一及星期二大半天都无敌踪。星期二黄昏,我们测到一架侦察机越过地平线窥探了一会儿就离去了。我们循例上报将军,至少重复了七八回,终于到晚上十点上将回复说知悉发现一条船云云,并决定中止任务返回新加坡。
我们依然处在二级战备中,虽然不必在战斗位置上,但我还是仅量逗留在附近。半夜我被传呼到284主炮射控雷达室的战位上,在他们侦测到一些看起来是小型舰艇的踪迹后我匆匆抵达,我认为273雷达也应该侦测到才是。事过境迁后我从一本叫做《战列舰》的书上读到,那晚有一支日本船队在八、九海里以外通过。我能说的是我不相信航海官没有打开273雷达,如果273不能工作我也应该立刻知道才对。如果那些船队真的出现在七、八海里处,我们不大可能没侦测到。这件事一直要到六个月之前,皮克佛将军推荐我去看《战列舰》这本刊物才得知,这也是我心头的一个谜团。在夜间281对空预警雷达是按照规定关机保持电波缄默的。
此外还有不少矛盾的叙述:《战列舰》说那天早上威尔士亲王号有供应早餐,而我清楚记得官厅没供餐,我和舰上的另一名加籍军官罗夫莱普利只得破门而入在柜子里找东西果腹。我们找到一种看起来像是葡萄柚,但要比葡萄柚大上一倍的水果。正当我们回到后甲板开始剥柚子皮时,我看到一架飞机在高空飞过,这时是星期三早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担任第二防空官的莱普利立刻抓起电话呼叫舰桥问他们有否看到飞机,他们说是友机。
大约十点左右我们被传呼到防空站,到达后我打开预警雷达,没多久我舰就遭受到日本飞机的攻击。我得指出我方事先已收到日军船舰在马来亚海岸某地实施登陆的报告,上将决定进行调查。他从威尔士亲王号及反击号上各派飞一架海象式飞机,又命令一艘驱逐舰前去查证这个登陆报告。两架海象式并没有回到原舰,而是飞回了新加坡。报告中的地点经查证并没有发现登陆现象。
遭受攻击的当时我们位在海岸外廿至廿五海里处,正等待与驱逐舰会合。预警雷达当下就发现敌机已距离不到廿海里,机群突破海岸线回波时出现小光点,显示出它们是成九或十架一队进袭。
我的防空战位在舰桥后方的防空管制室,目睹了多次空袭。就我所及它们先集中攻击威尔士亲王号,把反击号凉在一边。我亲眼看到三枚鱼雷击中威尔士亲王号的右舷,起初没感觉到什么,忽然整条船仿佛被人拎起五十英尺高然后重重扔下。当震动平息后,我舰已向左舷严重倾斜十五度。后来我知道可能有一至二枚鱼雷是在我舰行进中击中高转速的推进轴,造成轴间的重大破坏,左引擎室继而左舷舱灌满海水,大部分的电力也丧失了。此时约在十一点三十分。
由于船身的向左倾斜,我舰右舷火炮完全无法射击低空进袭的鱼雷机,只有任其宰割。
我和莱普利此时已对战况无能为力,遂陪同约翰里奇舰长巡视我舰后部,抵达引擎室上方被炸弹命中的电影甲板时,那里已被炸弹命中,死伤枕藉。然后舰长走上上层甲板回到舰桥,回头对我和莱普利说“招集一班人去把救生筏解下来准备万一弃船用。”舰长随即返回罗经舰桥岗位。
在我们陪同舰长巡视之前,我亲眼目睹了反击号的沉没。日军原先是集中攻击威尔士亲王号的,直到我舰失去战力便转向反击号。我在舰桥后的通信甲板看到约八或九枚鱼雷冲向反击号舰尾,当时反击号还跑得很快,听说坦能舰长在军舰被击倒前曾设法躲过十七八条鱼雷。然而这次她向右转的规避动作却直接成为向右翻倾,再也无法扶正了,我最后看见她的推进器在半空旋转,一直转到她消失为止。
反击号的沉没与我舰呈现很大的反差,她的迅速下沉导致人员牺牲远比我舰大得多。她在十二点三十分就沉了,威尔士亲王号则以半躺在左舷的姿态又多捱了将近一小时,到一点二十分才沉没。
我们陪同舰长巡视后动手解下救生筏,忽然船身开始大幅起伏,很清楚是大限已到了,她快速的向左舷翻沉。
翻沉时我正在右舷的舰桥下,我只记得自己拼命的爬,试了三次想要沿着甲板爬上右舷,翻越栏杆到另一边。每一次我都滑下来摔回舰桥。我终于明白我是翻不过右舷的。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还知道沿着前桅的桁架滑入海中。我可能是最后看见里奇舰长与菲律普上将的人,当我试图从左舷脱身时,我看见他俩正想爬出一道门离开罗经舰桥。
我也是少数从左舷或桅杆逃生的人员,一旦看见下面是海水,我立刻往下跳。我身上穿着救生背心,落海后觉得有东西绊住我的脚,于是拼命的踢开它,并快速打水游泳。最后我撞上了一口装口粮的箱子,我一把抱住它并环顾四下,船已经不见了,沉了。我非常幸运没有被沉船吸下去。
稍晚我爬上一条双体筏,上面已有三四个生还者,其中一位是上将的炮术参谋布朗上校。我们坐在筏上观望还在天空盘旋的日本飞机,以及海中忙着救人的驱逐舰。
这里要提一下驱逐舰HMS Express号,在威尔士亲王号沉没前她一直靠在我舰后甲板仅量收容我舰官兵,由于我舰下沉过程太快,驱逐舰前段一度被威尔士亲王号舰体压住,幸好该舰舰长及时后退才得以脱困。大约有五六百名威尔士亲王号的官兵脚都没沾湿就渡到对方甲板上了。
至于我则在水里泡了一个半小时。这段时间里日本飞机并没有骚扰我方两条驱逐舰的救援行动。第三条驱逐舰则在当日早上就派遣出去了。
我只看到一架友机,那是一架水牛式,从我们的浮筏上飞过,我们还站起来向它欢呼。我在《战列舰》上看到一些粗暴的批评,我得说我不认为那是事实。我后来被HMS Electra救起,她主要是援救反击号的官兵。大约有八百人挤在舰上,当救起所有找得到的人员后我们便返航新加坡接受照料。
我们才回到新加坡,当局就急着从生还者中找人手,许多人被派去执行特别任务,我的朋友莱普利就指挥一条小巡逻艇,在往后的两三星期出没马来亚海岸,将人员弹药渗透进敌后。有好几位威尔士亲王号上的军官都在干这活。
有一天我在总部内侧身让路给上将,他看看我然后对我说“来我办公室,我有事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做。”几乎同时他看到我制服上的绿条纹,再问“绿条条是什么?“我说“报告长官,我是威尔士亲王号的雷达官。”他说“噢,那这件事你干不来。“我只好走了。
没多久我被调到锡兰的科伦坡担任港口雷达官,工作不紧张。我有一名技术上士,那还是我第一次遇到具有这个职称的人员。他虽然也跑过不少条船,但没赶上新加坡之役。我们的工作就是凡有船进港就帮他们保养修护雷达。他主管驱逐舰装备的286型雷达的检修,当时也有少数驱逐舰安装285型,而我对285型比较熟悉,那就归我负责。通常个把小时我就能搞定,便上官厅去找军官们闲聊,如果没其他船进港,我还能去高球俱乐部挥上几杆。
在科伦坡时我认识了皇家君权号上的加拿大籍雷达官巴布巴特尔,他那时正搞不定他舰上的284型主炮炮术雷达。284的槽形天线非常庞大,里面有几十组双极单元,我们把它整个拆开来大修妥善。
我在科伦坡的好日子没过多久,一个星期天近午我还在吃早餐,舰队通信官跑进来对我说“帕登,带上你的家当。“我那时还真是身无长物,”下午两点到战恨号报到。“战恨号在克里特岛受重创之后,转移到美西华盛顿州太平洋岸的布瑞姆敦船厂进行大修,其中包括五具新雷达,我记得有两具285型,一具282,一具284以及一具273型。
在那个下午我登上了战恨号,只比索莫维尔上将晚登舰二十秒。我记得他是战争初期驻守在直布罗陀的”H”舰队的指挥官,他和肯宁汉上将之间往来的电文有许多都被收入典籍,他现在是太平洋舰队的司令,战恨号是他的旗舰。我才登舰,司令的参谋官就指定要我在司令舰桥随从长官。我对这条船的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折腾一番总算到达舰桥后部的司令舱,然后船就开了。这时眼前冒出了金帽花,底下一张马脸对着我说“你,过来。“我赶紧上前。“是,长官。““你那位?“报告长官,我是您的雷达官。“什么名字?“帕登,长官。“当时舰队正在出港,他指着一条船说“光辉号上的询答器是什么型号?“可是那条船其实还在亭可马里港内。这个回答可就有学问了,281型雷达需要搭配242型询答器,光辉号上装备的279型雷达自备询答功能不需要另配询答器。这你要怎么对一位大将军讲:你要告诉他认错船了?还是你要向他解释雷达有多复杂?我真忘了我当时是怎么支吾过关的,我只晓得此后他很欣赏我,因为我是唯一可以从所配备的雷达细节分辨出四条”R”级战列舰,即决心号,拉米利斯号,皇家君权号与复仇号的人。有时他会把我叫上舰桥问我“帕登,你说,那是哪一条”R”级?“至少我还有这一点用处。
当时太平洋舰队由旗舰战恨号战列舰,四艘”R”级战列舰,光辉号,可畏号,还有一条忘了名字的共三艘航母及约只达标20%的舰载机,多条巡洋舰及驱逐舰组成,大大小小舰只共约三十艘。
我们约出海了一星期后锡兰遭受攻击了。我不记得我们是否有收到预警,总之将军从航母派出了搜索飞机,据回报敌军实力远超过我军。自从上次战沉落海后这还是我头一次出战,当然很乐见审慎胜过勇气。将军决定把整支舰队移师孟买,在那儿我们度过八天轻松日子。
不过受命前来与舰队会合的康瓦尔郡号与多塞特郡号却不幸在半途被日本飞机炸沉了,事实上我们在战恨号的281雷达上已经看到那场空袭的进行。
几星期后我在科伦坡遇到康瓦尔郡号上的雷达官,又一个加拿大人。他告诉我两舰在不到十分钟内就被击沉了,击沉战舰后日本飞机还重新集合,编队掠过海面向生还者致意。他们并没有扫射生还者,威尔士亲王号被击沉时我们的遭遇也是如此,与日本陆军的暴行大相径庭,这也许是日本海军具备不同的伦理。
印度洋战场上另一件大事是从维其法国手中拿下马达加斯加。这个场面真是壮观,包含战列舰与航母的整支远东舰队,一天早上集结在岛中部一个叫做塔马塔夫的小渔村外海,而运载着突击队的大批商船队则登陆夺取美丽的迪耶果苏瓦雷斯港。这场战役称作塔马塔夫之战,我舰在离海岸约一里外来回梭巡,每艘战舰都分配到适当的目标,显然所有岸炮炮位情报都在掌握之中。上将非常不乐见对岸轰击,他派出特使上岸宣告“如果不在二十分钟内投降,我将被迫开火。“
特使返回后二十分钟,法国人还没有投降。上将再度派出特使上岸宣告“如果你们不在二十分钟内投降,我这次将会开火。“时限过去了,法国人还是没有投降。就在即将正午时,法国人开了一炮,我舰主炮瞄准手正好不在战位上,所以战恨号没有立刻还击。就在法国人那一声炮响后,岸上挂出了无数白旗,他们投降了。塔马塔夫之战结束了,那也是唯一的一发炮弹。
印度洋作战期间我被提升为上尉,我想那是一九四二年四月廿四日。大约在同年十一月,我被通知解除职级并可返回加拿大。那时候情况比较混乱,事实上我直到次年一月抵达南非德班港时才离船。
(本文完)
史都华*爱德蒙*帕登少将于一九一七年十月出生在加拿大国安大略省圣多马斯市。在文末述及的离舰后他转职服役于渥太华海军总部通信部门,并在一九四五年解甲复员。帕登在隔年六月加入正规海军任上尉军官。除了在皇家加拿大海军安大略号上担任过两年电务官之外,他都在岸上担任参谋职务。他在一九七二年七月以少将军阶退役。他在一九八九年去世,享年七十二岁。
围观 这文章里的首相很犀利啊。。。。。 本帖最后由 L'Soleil 于 2012-2-10 21:30 编辑
读完后总结出该文关于丹麦海峡之战的几个有意思的地方:
1-丹麦海峡之战中POW的射击似乎并没有使用火控雷达提供的数据,而完全采用光学仪器?若如此,则足见皇家海军炮术之强,在此战中比德军更加出色。
2-那艘乱入的美国船是什么情况?非常有意思啊。
3-一般认为丹麦海峡之战发生于早晨,而此文指出POW在清晨的恶斗之后一直跟踪敌舰,下午4时许又进行交火,且目击了鱼雷机对敌舰的空袭……
重要的是,作者作为一名雷达官,在以上三点疑议处的说服力又是较强的。
似乎清晰的事实反而变得模糊了。 本帖最后由 mathewwu 于 2012-2-11 00:32 编辑
L'Soleil 发表于 2012-2-10 21:2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读完后总结出该文关于丹麦海峡之战的几个有意思的地方:
1-丹麦海峡之战中POW的射击似乎并没有使用火控雷 ...
1.根据海军部文件ADM 234/509由里奇舰长署名提出的有关PoW在俾斯麦舰追逐战中的炮术报告B-4节指出,早上的炮战中281遭受干扰,284损坏及受干扰,所以没有提供出数据,这是作者想极力澄清的,但显然没被上级和官方认可,如果真如作者所示,那么PoW炮术组有人要倒大霉了。
3. 追逐战中PoW总共炮战三次。B-5节指出第一次炮战开火时间是24日0553,早上的炮战过程广为人知。C节指出第二次炮战开火时间是24日1846距离30300码目标俾斯麦,这一次的时间可能是作者记错了。D节指出第三次炮战开火是25日0131距离20000码目标可能是俾斯麦或欧根,这一次有雷达给出的距离。
mathewwu 发表于 2012-2-11 00:1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1.根据海军部文件ADM 234/509由里奇舰长署名提出的有关PoW在俾斯麦舰追逐战中的炮术报告B-4节指出,早上 ...
...那个CV是皇家方舟吧.....皇家橡树号航母有这船么??? 鸡同鸭讲 发表于 2012-2-11 09:4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那个CV是皇家方舟吧.....皇家橡树号航母有这船么???
{:48:}是的,已更正,谢谢提醒。 拜读中,能看到这篇文章真好。{:60:} 好文章,感谢马老的翻译。
下午天气越来越糟,我持续操作284雷达同时监看炮术班操作指挥仪塔追踪俾斯麦号,从机械观点来看那简直不是人干的,光凭人力转动指挥仪已经够重了,还要再外加顶上不轻的天线。——看到这段笑死我了。
威尔士亲王战斗力确实很强啊,确实很准,胡德被击沉后能在如此险恶的局势下打出逆转。 本帖最后由 mathewwu 于 2012-2-13 18:40 编辑
栗林忠道 发表于 2012-2-13 14:4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文章,感谢马老的翻译。
下午天气越来越糟,我持续操作284雷达同时监看炮术班操作指挥仪塔追踪俾斯麦号 ...
这一段我也是有疑问的,虽然说带上天线的DCT对海指挥仪约40吨(前)或20吨(后)重,不是不能以人力驱动,但KGV级不至于那么寒酸吧,除非是电力失效。我怀疑是误把DCT对海指挥仪与HACS对空指挥仪弄混了,后者早期型倒是有纯人力驱动的。
P.S. 刚才去查了一下资料,40年代初英国老BB的旧式DT指挥仪与巡洋舰的后部DCT指挥仪还真是人力驱动的,转动速度也较慢。这样KGV级的后DCT是否也是人力驱动的就不敢断言了。 能看到此文甚是开心,感谢LZ 战恨号??厌战号?? Aircraft06 发表于 2012-2-20 12:0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战恨号??厌战号??
HMS Warspite,战恨号或厌战号都有人用。 mathewwu前辈,此文在互联网公共域上可以找到pdf清晰版,供参考:
http://www.wlu.ca/lcmsds/cmh/back%20issues/CMH/volume%206/Issue%202/Paddon%20-%20With%20HMS%20Prince%20of%20Wales%20and%20HMS%20Warspite%20-%20The%20Adventures%20of%20a%20Canadian%20Radar%20Officer%20in%20the%20Royal%20Navy.pdf genie854 发表于 2012-2-22 12:5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mathewwu前辈,此文在互联网公共域上可以找到pdf清晰版,供参考:
http://www.wlu.ca/lcmsds/cmh/back%20i ...
谢谢你的帮助。
我也使用同一版本,但发现有OCR辨识错误如93页倒数第2段的"While operating the 2811 was able to....",明显是"While operating the 281 I was able to...."之误。
还有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的英文拼字也错了,我不知是原著错还是OCR辨识错误。所以我特别在译文内要加注OCR版本辨识错误的可能性。 mathewwu 发表于 2012-2-22 14:1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谢谢你的帮助。
我也使用同一版本,但发现有OCR辨识错误如93页倒数第2段的"While operating the 2811 wa ...
26000码似乎有其他来源是20000码,前辈的翻译真是用心。
一直觉得威尔士亲王号损失的比较奇怪,“some of the finest ships of the Royal Navy”就这么没了。
好像威尔士亲王号是同盟国唯一一艘在开放水域被击沉的战列舰,不知道对不对。 genie854 发表于 2012-2-22 16:0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26000码似乎有其他来源是20000码,前辈的翻译真是用心。
一直觉得威尔士亲王号损失的比较奇怪,“some o ...
巴勒姆号也是算在开放水域沉没。 mathewwu 发表于 2012-2-23 11:2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巴勒姆号也是算在开放水域沉没。
确实如此,看来要加上“受空袭沉没”的条件。
这里有个统计,好像战巡也算进去了。
http://www.militaryphotos.net/forums/showthread.php?114533-Battleships-sunk-in-World-War-2 本帖最后由 mathewwu 于 2012-3-31 13:09 编辑
L'Soleil 发表于 2012-2-10 21:2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读完后总结出该文关于丹麦海峡之战的几个有意思的地方:
1-丹麦海峡之战中POW的射击似乎并没有使用火控雷 ...
“2-那艘乱入的美国船是什么情况?非常有意思啊。“
今天读到这个问题:话说美国海岸防卫队默多克号(USCG Modoc)当时正在该海域搜寻HX126船团的生还者。北总一直提醒俾斯麦号有关默多克号的位置,所以德舰没理会它。可是紧张的英国人(威克-沃克手下的巡洋舰)貌似曾对默多克号开火但无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