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创之路——风帆时代的英国海军巡航舰，1600年至16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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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创之路——风帆时代的英国海军巡航舰，1600年至1689年

文章题图为1675年时的“冒险”号四等舰，由荷兰著名海景画家小威廉·范·德·维尔德（Willemvan de Velde the Younger）绘制。此时的“冒险”号已经从一艘32炮‘frigate’改装成了双层炮甲板四等舰，载炮40门。

本文由战列舰论坛用户qom（今日头条用户名：18英寸的无比，B站用户名：凡人无比）创作，首发于战列舰论坛。

一切的开始与“束手无策”的王家海军

‘Frigate’（本文译为“巡航舰”）这个单词可能起源于地中海地区。最早被英国人称作‘frigate’的战舰是从16世纪90年代开始在西班牙控制的佛兰芒（今比利时、法国北部、荷兰南部一带）沿岸港口为基地，袭扰荷兰与其盟友海上航运的一种快速私掠船；这种私掠船又被称作‘Dunkirk frigates’（“敦刻尔克巡航舰”），因为她们大多从敦刻尔克及其附近港口出发，操纵这种私掠船的人们以及以此为基地的“各路人马”又被称作‘Dunkirkers’（“敦刻尔克人”）。“敦刻尔克巡航舰”都为桨帆船，她们的吨位很轻，没有高大的上层建筑，主要依靠速度而不是火力与坚固的船身来取得优势或战果；造价便宜，尽管其船体寿命很短（一般只有五年）。




维特·德·维兹率军在尼乌波特（Nieuwpoort，今位于比利时）拦截“敦刻尔克人”，1640年。这场海战维特·德·维兹（Witte de With，荷兰海军名将）指挥荷兰舰队大败西班牙弗兰德斯舰队。

“敦刻尔克巡航舰”第一次受到英国人的关注是在1625至1630年的英西战争期间。据说当时的英吉利海峡“到处都是”这种快速私掠船，在此期间，据估计这些“敦刻尔克人”捕获了300多艘英国船只，大约占当时英国商船总数的五分之一。当时的英国海军，准确的说是英王陛下的海军，则主要由强大但不轻便的战舰组成，其无力应对这种威胁，整场战争期间也很少对“敦刻尔克巡航舰”们进行过成功的反制；时任英国海军至高总上将（Lord High Admiral）的白金汉公爵（Duke of Buckingham，George Villiers，乔治·维利尔斯，第一代白金汉公爵）这么评价她们：‘as fit for flight as for fight’（“既能逃、也能打”）。

英国海军手中能够较为有效的应对“敦刻尔克巡航舰”的舰船是十艘吨位在160到180长吨（tons）的桨帆战舰（sail-and-oar pinnaces），她们被称为‘Lion’s Whelps’（“雏狮”）。这一级别的舰只在最初的使用过程中取得了一些成功，但是她们的性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恶化，可能是因为增加了更重的上层建筑和更多的火炮——这也是之后的英国海军巡航舰设计上更加重视的地方，这一点将在未来反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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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

战争中有两艘“敦刻尔克巡航舰”被英国海军俘获，分别是“尼柯德摩斯”（Nicodemus）号和“斯旺”（Swan）号；这为战后英国人研究这种舰船提供了很好的样本，“斯旺”号则直接成为了1636年英王下令让著名造船大师菲尼亚斯·佩特（Phineas Pett）开工建造的两艘120长吨战舰“灰猎犬”（Greyhound）号和“雄獐”（Roebuck）号的原型。有趣的是，佩特在设计“灰猎犬”和“雄獐”两舰时将其称为‘pinnace’（这个称呼在17世纪的时候是一个泛称，从舰载小艇到吨位不大的帆船都可以被称作‘pinnace’），但是查尔斯一世却将她们称为‘frigate’。

“灰猎犬”号和“雄獐”号与原型舰相比最大的不同是其航速要慢得多，但是拥有更好的适航性与更坚固耐用的船身。当“雄獐”号被派往巴巴里海盗的据点萨利（Sallee，今摩洛哥的塞拉，Salé）执行封锁任务时，人们对其的评价是：“她虽然不是艘快船，但是她很坚固，能够适应任何海域”。另外两艘专门设计用于封锁萨利港的，吨位为300长吨的桨帆战舰“探险”（Expedition）号和“天佑”（Providence，或译为“普罗维登斯”）号上也有很明显的“敦刻尔克巡航舰”特点，即高长宽比（长度更长，宽度更窄），虽然她们被称作‘pinnace’。




1661年时的“天佑”号四等舰，由荷兰著名海景画家小威廉·范·德·维尔德绘制。从画作上看，这时的“天佑”号没有装备船桨。



内战的爆发

1642年，查尔斯一世与议会之间长期的矛盾终于总爆发，英国内战打响。英王的海军大多支持议会派，保王派连一支完整的作战舰队都很难组织。为了与议会军对抗，保王派一边批发私掠船许可证，一边雇佣十几年前让英国海军束手无策的“敦刻尔克人”来为自己而战，采用破交战以期截断议会方的对外贸易航线。

控制了政府，需要并倚仗新兴资产阶级支持的议会方迅速采取措施，在1645年订购了首批三艘新巡航舰，“冒险”（Adventure）号、“保证”（Assurance）号、“无双”（Nonsuch）号。她们拥有32门炮，吨位为320长吨；可能是从“探险”号和“天佑”号两舰的设计上衍生而来，但是现存资料没有显示三舰有配备桨。这三舰起初没有艏楼，但是在实战中发现没有艏楼会导致较为严重的上浪情况，而且在战斗中战舰很容易受到来自正前方的炮火打击，于是又增设了艏楼。不过有证据表明，议会方与后来的英吉利联邦并没有将“冒”、“保”、“无”三舰以及之后建造的巡航舰视为‘cruiser’（在17世纪，‘cruiser’主要指代一艘战舰所执行的任务，即远洋巡航作战任务；而不是具体的一个舰种）。



（上图）这个模型的制作时间可以通过其装饰风格推测是在1660年之后制作。下面的安置台座上写着‘The Shearnes’，但是在当时既没有名叫“希尔内斯”的军舰，也没有在希尔内斯建造的战舰。然而，这个比例为1比48的模型却大致是议会方建造的第一批巡航舰的等比缩小版，其长而倾斜的，从船艏到船艉的最上端布局是她们的特点。可是，这个模型的船艉处却有保王派的标志；1660年查尔斯二世复辟后，英国各地将原来共和国的象征尽数消除，从酒馆标识到军舰名称莫不如是，修改一个模型也不是件难事；所以，这个模型实际上的制作时间更可能是在英吉利联邦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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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英荷战争的影响与异变

1652年，英吉利联邦与荷兰七省共和国因为政治争端与海上贸易冲突而爆发了战争，在之后的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英国与荷兰（及其盟友）进行了三次大战，战场主要是在海上。第一次英荷战争促使英国海军在战术、战场纪律、舰艇设计方面都做出了许多改进，其最重要的经验教训是重火力在海战中的制胜优势。于是，当时的很多英国海军的巡航舰在其主火炮甲板的位置上又增添一层炮甲板与更多的火炮，成为了真正的双层火炮甲板巡航舰（而不是只在前后艏楼上安置火炮）；英吉利联邦的海军管理者还在此基础上开发了‘great frigates’（“超级巡航舰”），这些“超级巡航舰”被后世认为是18世纪英国海军74炮战列舰的前身。

不过17世纪中后期三场英荷战争带给英国海军（或者说世界海军）最大的技术进步是：有组织的海战战术的出现。在17世纪50年代之前，海战基本上都是以接舷战为主，无论舰船的大小都可以参与到近距离的混乱战斗中。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航海和军事技术的进步，人们发现在海战中将战舰组成一条完整的战线能够充分发挥战舰侧舷火力的优势，“战列线”战术（‘line of battle’）由此诞生，而这一战术由促成了“战列舰”（‘line of battle ship’ ， ‘battleship’）这一舰种的形成。

在当时，有资格上战列线的最小战舰为40炮战舰（当时定级为四等舰），但无论战舰大小，有以下几点是相同的：能够上战列线的战舰至少要有两层炮甲板与相当数量的载炮；船身必须要坚固，能够在近距离的交战中承受住敌方的炮火打击。此时的许多‘frigate’要么从设计伊始就主要是为了参加战列线作战，要么接受改装成为了能够上战列线的“战列舰”，其中就包括议会方在1645年订购的第一批三艘巡航舰。




（上图）虽然有损坏，但是这个现代制作的模型却很好的展示了17世纪60年代的四等或大型五等舰的基本样貌。该模型有着双层炮甲板，第二层炮甲板末端还有一个小天使像，以及跟第二层炮甲板平齐的18个桨孔；船桨是早期‘frigate’上很重要的装备，但是随着舰只体积的增大，这个设备逐渐从巡航舰身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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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cruiser’的曲折道路

虽然英荷战争让‘frigate’演变出了更合适战列线作战的舰种，但是‘frigate’这个单词所指代的，即执行远洋巡航作战任务的专业巡航舰却并没有因为战争刺激而快速出现。后世主要执行此类任务的五等舰，在当时的英国海军里多为载炮22门至32门的战舰，基本上就是“冒险”、“保证”、“无双”三舰最初设计的缩小版。五等舰中一些较大的船同样发生了“战列舰”化的演变，她们拥有两层炮甲板并被划归为四等舰。在那个最大的商船火力要强过她们，最小的甚至一般的私掠船速度远快于她们的年代，五等舰并不适用于执行巡洋作战，尽管其也会执行护航或破交任务。当时五等舰的主要作战任务，是在舰队作战中利用自己“灵活”的特点来保护己方大型战舰免遭敌方火攻船的袭击，以及为己方的火攻船突击敌方开辟道路——甚至连自己也被改造成火攻船。



（上图）一艘很可能是“达特茅斯”（Dartmouth）号的五等舰，同样是由荷兰著名海景画家小威廉·范·德·维尔德绘制。“达特茅斯”号是英吉利联邦护国公枢密院（Protector's Privy Council）在1654年12月28日订购的六艘五等舰之一。该舰在1688年8月被改造成一艘火攻船，但最后并没有以这个身份执行作战任务。

当时承担巡洋作战任务的主要是前文提到过的四等舰，其载炮数量在40门至60门。四等舰在内战-王室复辟-光荣革命这段时间里的建造数量是五等舰的两倍多。这些事实上的“战列舰”其实跟当时的五等舰一样也不适合巡洋作战，其较低的第二层炮甲板在较差海况下根本无法使用（这个问题是当时四等与五等舰所共有的），航速也不如吨位更小或船型设计更佳的舰船（尽管一些四等舰在服役过程中跑出过挺快的航速）。不过在当时的英国人眼里，四等舰就是拿来做任何事的，是一种“万金油”战舰，因此这些问题无足轻重。




（上图）这个比例为1比48的模型展示的是在查尔斯二世与詹姆斯二世时期，最经常被用于巡洋作战的四级舰的样式；它可能是1687年下水的“塞奇默尔”（Sedgemoor）号四等舰的模型。有证据表明，“塞奇默尔”号所属的“圣奥尔本斯”（Saint Albans）级四等舰有个当时的英国战舰所少有的外观特征，就是类方形的船艉。

1688年11月，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率领荷兰海陆大军穿越英吉利海峡，成功的在托贝（Torbay）的布里克瑟姆登陆；最后，詹姆斯二世逃亡法国，威廉与其妻子玛丽成为英国共主，这便是光荣革命。在与荷兰人打了整整一代人的战争后，现在的英国则与曾经的敌人一起开始了与法国人的长期战争。这时的英国海军高层敏锐的意识到，这场战争将与之前的战争相比大不相同，而其为了应对这一可能出现的巨大变化的产物便是一个全新的五等舰设计，这一激进的设计是由时任第一海军大臣阿瑟·赫伯特（Arthur Herbert，第一代托灵顿伯爵）提出，这个设计规范的提出时间可以追溯到1689年6月。该设计很可能是风帆时代的海军史上第一种专用巡航舰，也是第一种真正意义上的‘frigate’。



（上图）这个现代模型是对托灵顿伯爵的“新五等舰”设计规范的完美复刻。在当时，按照新规范建造的五等舰并不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在下层甲板的炮口数量上。大多数的新五等舰的载炮数量在32至36门，主武器是6英磅隼炮（sakers）。新五等舰下层甲板的载炮虽然没有直接指向正前方或正后方，但是在当时这些火炮被称作“追击炮”；这一区域的载炮数量通常为6至8门，一般为9英磅炮，这一区域布置的火炮有时还被以法式术语称作‘demi-batterie’，也因此此类巡航舰又被称作‘demi-batterie’式巡航舰；但是，托灵顿的设计规范里其实并没有想要在下层甲板区域布置火炮，这点也可从这个模型上看出，该模型船艉的舷窗，是用来给居住在下层甲板的船员通风用的。
上图图中配文的大致翻译（从左到右顺时针排序）：

1、       为了使这些新战舰更好的为英王陛下的海军服务，她们的主炮甲板都应该只有一层，且要在上层甲板上，这样就能在任何天气与海况条件下使用它们。

2、       （新船）要有优良且宽敞的艉楼与艏楼

3、       主炮甲板一侧要携带十门炮，艉楼上的载炮数量适中。

4、       上层甲板的炮口底端，距离下层甲板或水面的高度至少要7英尺。

5、       当战舰处于满载状态时（所有的装备、补给、弹药都在船上时），吃水线也不能超过下甲板。

6、       下甲板区域要留有一处空间供舰员居住，下层甲板与上层甲板（主炮甲板）之间的高度要有5英尺，下层甲板两侧各开有十个桨孔用于划船，下层甲板要开有舷窗为居住区提供空气。

文章引用资料与图片来源：
《TheSailing Frigate: A History in Ship Models》，RobertGardiner 著
《BritishWarships in the Age of Sail 1603-1714 - Design, Construction, Careers and Fates》，Rif Winfield 著
《SHIPSof the ROYAL NAVY The Complete Record of all Fighting Ships of the Royal Navy from the 15th Century to the Present》，JJ Colledge 著，BenWarlow、Steve Bush 修订
英国国家海事博物馆官网，www.rmg.co.uk
文中各舰舰名与名词、术语、人名所对应的维基百科词条

经典懒人

qom 发表于 2023-8-26 17:59
通向‘cruiser’的曲折道路

虽然英荷战争让‘frigate’演变出了更合适战列线作战的舰种，但是‘frigate’ ...

上面这个托灵顿伯爵的“新五等舰”的模型图，我觉得应该加点补充说明：
1）这个模型里面，下甲板是没有炮口的，这是该类型舰艇的早期特征；很快这些30炮左右的船，下甲板就被修改设计，开始安装火炮了。
2）这个模型里面，下甲板也没有开舷窗，包括那个时代这个级别船经常会设置的压舱物仓口也没有设置。此时，桨孔一样可以发挥通风的作用。

  另外，1690年代，下甲板的火炮一般在4-8门；其中36炮舰是8/6门（/后是和平时期数量），32炮舰是4/4门，28炮舰是4/2门。而且除了舷侧的4-8个炮口，下甲板在船尾往往也会预留2个追击炮口，需要时把炮挪过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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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懒人 发表于 2023-9-5 00:10
上面这个托灵顿伯爵的“新五等舰”的模型图，我觉得应该加点补充说明：
1）这个模型里面，下甲板是没有炮 ...

这个模型的下甲板区域确实没有开炮口，这是我的失误，我会去修改。但是，这个模型的下层甲板是有开舷窗的。




注意舰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