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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athewwu 于 2012-2-11 16:12 编辑
加拿大海军少将帕登的回忆录很好的描绘出二战初期皇家海军使用雷达的情况。即便拥有当时列强中最先进的雷达,由于专业人才与普遍认知的贫乏,使用起来还是七七八八,一条全新的战列舰配备的十具雷达竟然就没有选择的交给一名大学没毕业的备役小少尉去现学现卖。这篇文章发表于1983年,去当时已四十载,内容又出现许多与先前官方及民间不一致的说法,内中有不少疑点,但也不能全部弃之不用。毕竟派登在战后转职成为职业军人直到1972年退休前,在保密及伦理上是不能畅所欲言的。以他在短短不到半年就从学生摇身一变成为独当一面的顶尖战舰雷达官的事实,恐怕当时皇家海军内部没有几个人能对他的专业领域提出反面意见,那些过去拿着军部资料写战史的人如要反证也最好引用当时的内行技术文件而非外行的官僚报告。
史都华E帕登 原著 我与威尔士亲王号及战恨号——一名加拿大籍雷达官在皇家海军的经历
Stuart Paddon, With HMS Prince Wales and HMS Warspite - The Adventures of a Canadian Radar Officer in the Royal Navy (Canadian Military History, Volumn 6, Number 2, 1997, pp.90-102,original version printed in Salty Dips, Volume 1, 1983)
Mathewwu节译
一九三九年开战时我正在魁北克诺然达一处金铜矿场上,九月我返回西安大略大学物理系去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学年刚开始我们就被系主任找去问愿不愿意接受改动课纲以偏重电子学方面,你们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至少在我们学校,电子学是研究院而不是大学部的课程,于是我们接受了。
这个要求其实是皇家海军的意思,因为他们在本土找不到足够的电子人才,我想所有人才都被皇家空军捷足先登了。皇家海军只得求助于加拿大皇家海军,后者又找上了国家研究会议。情事就那么进行下去,一直到次年二月,那时我第一次见过海军军官,一位芬奇诺义士少校。他对我们表明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会被派到皇家海军担任某些不明的任务,这里头貌似涉及很大的秘密。四月我们被请到安大略省伦敦港的HMCS Prevost军舰上,还没喘过气来,我就在四月廿四日宣誓就职成为皇家加拿大志愿备役海军的少尉。
接着我们搭乘一条记不得名字的城堡级舰横越大西洋,不过我还记得护航的是”R”级的复仇号战列舰。我们在一九四零年六月抵达普资茅斯。
据我所知我们是第一批进驻普资茅斯皇家海军营房的加拿大人。当时雷达还不叫雷达而叫做RDF(Radio Direction Finder电波测向仪),RADAR雷达(RAdio Detection And Ranging电波侦探及测距仪)这个字是美国人来了以后才这么叫的。不管怎么叫我们只上了很短的课程去认识雷达原理,下面我也只叫它做雷达。
到了六月底我们就陆续被派往不同的舰艇,我被派到威尔士亲王号,可是她要到次年一月才入役,而我在十一月以前都帮不上她的忙。
大约在八月中我成为不列颠之战雷达哨群中某站的值更雷达官,那是唯一由海军操作的雷达站,其余都是空军的。
九月我要求出海,因为我从没见识过任何大小形式的军舰。上级决定派我上HMS Dido,一条约六千吨重的5.25英寸主炮巡洋舰,那时刚在利物浦对面的梅尔色地方卡莫莱尔德船厂建造完成。那条船上的加拿大籍雷达官是我西安大略的朋友莫里斯哈特立,他刚才接收到第一具组装完成的281型雷达。该舰成军后我们开往斯卡巴湾,同时开始仔细的测试那具雷达,舰上还有四名皇家海军的文职工程师导引及纪录测试。
这一阶段完成后哈特立写了一份对281型雷达不留情面的报告,舰长不该在他没有删去一些“赘字“之前就放行。虽然报告中有十五到二十条深刻的建议在往后一两年间体现在281的后续改型中,但是这份报告实在太尖刻了,以至通信学校的指挥官立刻把哈特立召至普资茅斯训斥了一顿。我认为这是Dido号舰长没有适当修饰就让报告出门的缘故。
十一月初我离开Dido号回到卡莫莱尔德船厂,住进利物浦对面渡船头边的小旅馆里,准备走马上任即将成军的威尔士亲王号雷达官。
威尔士亲王号是第一艘配备多具雷达的舰只。当时多数军舰只有一具雷达,而我一下子就要管十具:分别是一具主要对空预警,兼有对海侦测能力的281型;以及九具炮瞄雷达,包括一具十四英寸主炮射控的284型,四具5.25英寸高平副炮射控的285型,以及四具装在砰砰炮指挥仪上的282型。此期间我接收了三十名部属,只有一名上过船。我也是唯一的技术人员;当时皇家海军还没有训练雷达技术员。不消说我成天都埋头在雷达机具里,而且随时都有40%的雷达动不了。打从一开始我就让281型拥有最高优先,炮瞄雷达尽量维持完好,282型只有放到最后。我没有收到太多指令,因为在那时没人真正懂得雷达,而且你会发现两件事:其一,你必须说服人们带上雷达出海是有用的,当人们接受以后,你又必须说服他们雷达不能告诉你飞机驾驶员正在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一九四一年元月十五日威尔士亲王号成军了。成军两三天前受到攻击,船渠受损严重,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出来。驶向斯卡巴湾时舰上有五十名船厂员工随行;我分配到一名皇家通信学校的平民科研人员当我的技师。我舰在那时只是一件摆设,官厅里任何时间都挤满着大大小小的测试官员,任谁也分不出哪些是舰职官哪些不是。
我们的训练测试延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只做过一次主炮实弹射击。五月廿二日我舰必须与胡德号出海拦截俾斯麦号,彼时正被诺佛克号与萨佛克号两艘郡级巡洋舰以雷达跟监中。我舰舰长通过广播告示全员,他估计约摸在三十个小时后的五月廿四日早上六点,我们会拦截到俾斯麦号。
就在五月廿四日早上六点整,我舰在右舷20度上,与26,000码(约合13海里)外的俾斯麦号遭遇了。司令官在领头的胡德号上,我舰在后尾随跟进。胡德号是一艘战列巡洋舰,没有威尔士亲王号所拥有的装甲钢板。我们以约30节行驶,并在26,000码上开火(译注:由于文章来源是OCR扫描稿,英文拼字辨识错误容易改正,数字则不能确定有无辨识错误。)
我的岗位在281雷达接收室并亲自操作显示器。那时我们还没装陀螺罗经传显器;方位必须口头传达,但距离可以用M型传送器上的小计数表盘传送。我控制的计数表盘在TS(Transmitting Station射控计算室)有一具接收表盘,雷达测距数据传送到那里后应该有专人读取并输入计算机。不幸的是,尽管我忠实的传送了这些测距数据,那头却没人管表盘上的数据,炮术人员全然没有使用任何雷达测出的敌我距离。交战之前我们只做过一次主炮射击,而且还没发展出工作程序。这真是令人遗憾的情况,因为在相距26,000码时我就在扫描屏上获得了三个清楚的船舰回响,A型显示器上也有明显的突波。我甚至能完整的精准的跟踪这三个目标,并如同前述那样忠实的传送距离数据。第三艘船后来掉头而去,经过调查,她是伴随俾斯麦号与欧根亲王号的补给船,但此后我所阅读过的资料里却无人提及这艘补给船。
此外还有许多值得一提的状况,有些是个人经验的判定,有些是来自同僚的叙述,因为我局限在小房间里,没能亲眼看见俾斯麦号。我有一位好友是高炮指挥仪射控官,在那个作战距离上高炮无用武之地,所以可以在岗位上全程观察。他观察到五轮俾斯麦号齐射的弹着情况;第一轮飞越胡德号落在几百码远处,第二轮跨射胡德号,第三轮他看到胡德号起火,第四轮看不出名堂,第五轮时胡德号就爆炸了,碎片纷纷落在我舰甲板上。他也观察到前桅楼及整体桅杆结构被抛到半空落得远远的。只有三名生还者被随护舰救起。
在此我要指出我们司令长官的指挥失误,由于威尔士亲王号紧跟着胡德号,与敌舰的距离也几乎一样,所以俾斯麦号(击沉胡德号后)马上移转炮口对付我舰,造成严重损伤。我舰罗经舰桥几乎被打飞了,十人中有七人殉职;只有三名要员,舰长,航海官与舵班长得以幸存。许多防空官兵也阵亡了。
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是原为演员的皇家备役海军埃斯蒙奈特中尉,当时的防空官,他受了重伤,一眼全瞎另一眼半瞎。几天后他被送到冰岛救治,我们以为他活不下来,没想到他后来竟然在电影《俾斯麦号》中饰演威尔士亲王号的舰长。
在我舰Y炮塔装弹盘卡死导致无法旋回之前,威尔士亲王号持续与俾斯麦号对战了廿分钟。我舰努力对俾斯麦号发射相当数量的炮弹,事后从其他报告中得知这对俾斯麦号造成严重损伤以至无法有效控制火炮。
在胡德号沉没后这廿分钟的战斗中,作图显示我舰与俾斯麦号航线平行,相距约15海里。前述我舰罗经舰桥遭受重击,我单位中后285雷达室也被一枚8”炮弹波及,损失五员。我还清楚记得我跑到罗经舰桥正下方的作图室,资深作图官是我们的校长,他坚强的奋力的绘录我舰与随舰的航路图,鲜血就从开顶的罗经舰桥淌流而下滴落到图纸上,血腥却也真实。我们总共损失了十来二十位弟兄,还有许多伤员。
从雷达的观点我认为有两项值得一提,当操作281时我可在雷达屏上观察到射向我舰的十六英寸(译注:作者错误,实为十五英寸)炮弹的光点,另一项是发觉到相当程度的电波干扰。当时的伴随舰中没有装备与威尔士亲王号上的281相同频率的雷达,但我的确锁定了某种雷达发射波,同时也上报给海军部,他们的科研人员曾上舰与我讨论此事,后来总结为俾斯麦号上也装备了接近281工作频率86兆周的雷达。
我舰雷达系统受到广泛的损伤。由于281接收器的桅杆被打飞了,281对空对海的预警能力都失去了。后雷达室的两具285都受到严重损害,死了五个人。我只剩下一具天线装在指挥仪塔顶的284;两具装在高平指挥仪上的285,左右舷各一具;还有四具可有可无的282。考虑到即将来临的夜战,情况变得紧急。
此时威尔士亲王号的最大问题是卡住的装弹盘使Y炮塔动弹不得,修理工作立即展开,幸好我们有随行的船厂员工。大约下午四点我舰已能重新与俾斯麦号作战,也打了几个回合。不过在陈述战况前先来谈谈其他情形。
天气越来越坏,午后多半时间能见度都很差。我舰还是与俾斯麦号保持十五海里距离的平行航线,这时忽然侦测出一艘对头疾驶的船只,全舰机关都动起来准备接战这个目标。这艘船从180度方位驶来,正插在我舰与敌舰中间。正当我舰要开火之际,指挥仪塔内的枪炮官发话了,“停火,那是美国海岸防卫队的船只某某号“。好在枪炮官当天曾经看过这艘船会在附近对向航行的信息,对方很可能完全不知道会夹在敌我两舰之间通过。
大约在四点左右,我舰又在三万码外与俾斯麦号交战。我舰十四英寸主炮的最大射程段是十五至二十海里,可发射两千磅重的弹头(译注:实际只有1,590磅重),A炮塔与Y炮塔各有四门主炮,B炮塔只有两门主炮,十门主炮全舷射时每卅秒可投射将近十吨重的金属弹丸。
四点钟我舰再度射击俾斯麦号,她也还击,但不是对我舰,而貌似是瞄准诺佛克号或萨佛克号随护巡洋舰其中的一条,确实哪一条我记不住了。从弹着判断俾斯麦号的准头差得很远,这使得我们认为她的射控出现了问题。我们继续交战到受命停止,好让胜利号航母(我不确定她的位置)放出的雷击机进行鱼雷攻击。我们停下手来观察十二,十五,十八架剑鱼式机对俾斯麦号执行致命的攻击,但最后失败的不是俾斯麦号,而是她们。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攻击竟然没有战果。
下午天气越来越糟,我持续操作284雷达同时监看炮术班操作指挥仪塔追踪俾斯麦号,从机械观点来看那简直不是人干的,光凭人力转动指挥仪已经够重了,还要再外加顶上不轻的天线。到了晚间我们最终失去了俾斯麦号的身影。
我舰被迫返航冰岛,同时为阵亡将士举行海葬,仪礼令人动容,同时伤者也被送往雷克雅未克或华尔峡湾,包括前面提到的埃斯蒙奈特。我还能记得当我舰返回罗塞斯修理时,尽管水线下被一枚十六英寸(译注:十五英寸)弹头命中,涌进大量我已经记不清吨数的海水,她依然能跑到30节。修理期间在水下某舱位又发现一枚十六英寸(译注:十五英寸)的未爆弹,我们将干坞全部净空以拆除这头怪兽。
与俾斯麦号对战还有不愉快的回忆:我与那位皇家通信学校的平民技师共同清理后285雷达室,我说的清理包括清理设备间的尸块。我们将一具285的发射机连结到另一具的天线,拼凑出一具可用的5.25英寸高平副炮射控系统。这真是不好受的工作,我们有五位弟兄埋骨于此,糟透了的回忆。
整修期间我获得一具10厘米波长的273型预警雷达,天线装在前桅高处,设备就放在天线下方的箱子里,高度约在水线上一百英尺。
本舰下一件大事是运载丘吉尔到纽芬兰普拉森第港与罗斯福总统会商大西洋宪章。舰上将星云集,包括两国各军种的总长还有他们的参谋群。
回程我舰以30节速度行驶,途经一支庞大的时速8-10节的船团。我们在冰岛雷克雅未克放下丘吉尔,他再换乘较小的船回英国。
海军部决定派出威尔士亲王号护航一支开往马尔他岛的船团进入地中海,借以测试我舰的防空能力。更重要的是有机会见识到第一具10厘米波长雷达在地中海的威力,进入直布罗陀不久,连续两天都在夜里两三点钟发现到潜艇的踪影。这支护航舰队拥有航母皇家方舟号,战列舰有纳尔逊号与我舰,六或八条巡洋舰与约二十条驱逐舰,保护十五至二十条商船。我要陈述此一事件,我一名得力手下担任两点钟的273雷达值更,当时我已就寝,他在约一万四千码上侦测到被分类是潜艇的回波,回波经持续追踪并仔细图录,直到信号隐入地波及同行舰艇的杂讯中为止。然后突然发生三处爆炸。这时我已起身并到达作图室。我们舰上载了一位将级的巡洋舰分队司令,他对全体廿或廿二条驱逐舰下达命令“回报你们的深水炸弹攻击结果。“早上所有回报都说没有发射过任何深水炸弹。参谋们因此认为那是由一条潜艇发射的三枚鱼雷。后来有人告诉我说那是意大利人的鱼雷跑完航程浮上水面爆炸,三声爆炸就是那三枚鱼雷造成的。
隔天晚上约摸同一时分又是由同一名操作员值更,他又发现同样的潜艇出没。图迹作业立即开始,将军也立即下令舰队采取规避行动,各自高速四散。在将军发给海军部的电文里提到那位两度发现敌踪的操作员,并总结“这个叫做RDF的设备确实可以有效的对付浮出水面的潜艇。“
海军部的愿望有了回应。我们的确受到一连串的空中攻击,但没有一次规模称得上庞大。皇家方舟号的舰载机也一直与我们同在。有一次战况有些混乱,我们先击落了一架进袭的敌机,接着转往下一个邻近的目标,不幸击落了一架皇家方舟号的上的战斗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战斗机飞行员生还,被护航的驱逐舰救起,不过这也显示出在遭受攻时忙中有错是难免的。另一件重要事情是纳尔逊号舰艏中了一枚鱼雷,除了破了一个洞以外并无大碍。就记忆所及,我们把商船队完整的送到了马耳他,然后返回斯卡巴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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