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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16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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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TG44突击步枪 于 2013-4-14 14:48 编辑
第七章 喋血大东沟
1894年9月17日,“定远”号飞桥之上。
“知道老夫为何不准你再乘鱼雷艇出海吗?”丁汝昌对孙纲说道,
“军门爱护卑职,卑职心里感激不尽。”孙纲答道,
“鱼雷艇缺乏防护,你又是一介文士,总让你立于危墙之下,一旦伤了马老弟的东床快婿,我可是吃罪不起。”丁汝昌笑道,“所以让你这几天都紧跟着我,其实也不光是这些,老夫还有好多问题,想起来好随时问你。”
“军门过爱了。”孙纲说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炮弹又不长眼睛,装甲厚的地方也不一定都安全啊。
“那些东西中堂大人已经全看过了,如果不是那些日本人的文件和军用地图(就是精确到每一口水井的那种),朝中诸公恐怕还不会惊觉倭人之野心,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的大名,朝中此时已经无人不知了。”丁汝昌笑道,“朝廷已正式升你为参将,又赏‘奋捷巴图鲁’勇号,旨意过几天才会到,老夫就偷着先告诉你一声,省得新娘子到时候兴师问罪。”
“军门见笑了。”孙纲有些尴尬地答道,那天美丽的新娘子回来见他受伤了立即抓狂,差点就要将他直接绑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安抚下来,从那天起他就没法再去鱼雷艇队混了,而是被丁汝昌牢牢抓在身边当参谋,因为新娘子说了,再敢偷着出海回来就真人PK。这次陪同丁汝昌率舰队主力护送陆军运船支援战况紧急中的朝鲜平壤也是新娘子看在北洋水师提督的面子上特批的,孙纲没敢告诉她部队将要去的登陆地点,如果她现在知道了是自己的故乡大东沟的话,不吃了他才怪。
“禀军门,陆军已经全部上岸完毕。”一位军官报告道,
“发信号给‘平远’和‘广丙’,让他们归队,通知各舰准备返航。”丁汝昌按孙纲的要求吩咐道,顺利完成护航任务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他瞥见孙纲双手紧握栏杆的紧张模样,不由得十分奇怪,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没事。”孙纲勉强地笑了笑道,“只是右眼皮一直在跳!”
丁汝昌没有再说什么,眼前的年青人从昨天起就神经兮兮的,对舰队的一些细节不住地过问,让提督大人觉得十分反常,但看他所提的要求还不算过分,丁汝昌都吩咐照办了,但他强烈要求用钢缆拖上八艘鱼雷艇可确实有些搞不明白,丁汝昌虽然最后也同意了,但现在看他好象还没有恢复常态,不由得有些好笑,扔下他一个人在舰桥上吹冷风,自已独自回舱去了。
孙纲拿出挂表看了看,现在是1894年9月17日9点25分,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孙纲极目远眺,鸭绿江入海口往上,那座叫安东的小镇,是他在另一个时空的故乡,虽然在这个时空,他还没有亲眼去看一看,但故乡即是故乡,而祖国,无论她叫什么,永远都是祖国!
而现在,自己就站在阻止她滑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第一线。幢幢华裔,即将为奴;寂寂江山,日变其色。历史,真的能就此改写吗?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孙纲满怀心事地叹了口气,走下舰桥,来到了“定远”舰尾的军官餐厅内。军官餐厅装修异常精美考究,是军官们用餐、开会,以及交际娱乐的场所,内部放置着餐桌、酒柜、钢琴,并供奉着关羽的牌位,还摆放着做工精细的“定远”级军舰原厂模型。
此时正举行着北洋水师舰长军事会议。
“禀军门,进入鸭绿江江口的鱼雷艇和‘镇中’‘镇南’两蚊炮舰都回来了。”一个军官报告道,
“传令,全队返航。”丁汝昌说道,他看见孙纲还在不住地看着挂表,和刘步蟾对望了一眼,不由得失笑。
“新娘子在家望穿秋水,我见犹怜。”刘步蟾呵呵取笑道,“老弟今晚恐怕又得鞠躬尽瘁了,哈哈!”
“一会儿大家把船都开快点啊。”“经远”舰管带林永升也笑道,
“谁先到了还有什么好处吗?你们都什么意思你们?”方伯谦跟着笑道,
“正卿兄的‘致远’速度最快,不如一会儿让正卿兄带孙老弟先走一步如何?”“来远”舰管带邱宝仁大笑道,“小别胜新婚,可羡煞我老邱了。”
“你羡慕也没用,”刘步蟾笑道,“就你那身板,也就几分钟的活儿,保证一泄如注。”
“敢瞧不起我!等哪天咱们找地儿比划比划。”邱宝仁一声怪叫。
众军官也都跟着笑起来
孙纲有些挫败地看着他们,虽说他来北洋舰队的日子已经不短,和水师高级将领们也混得颇熟了,但当着提督大人的面这么开玩笑却是头一次,丁汝昌也笑了起来,仿佛要为他解围,咳了两声,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为防倭舰暗袭,传令各舰当做好准备,万万不可大意。”他说道,
“是。”众将齐声应道。
时间在飞快的过去,指针赫然指着:10点35分。
刺耳的军号声突然响了起来,大厅里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全都神情一肃。
一个军官急急地撞开舱门,跑了进来,“禀军门,远方发现大量烟柱!”
来势汹汹的正是日方舰队。
9月13日,日本联合舰队集结在加露灵湾泊地商讨如何寻北洋舰队决战,。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认为海军当务之急是协助陆军夺取平壤,认为北洋舰队有可能因为应援平壤清军而停泊在大同江江口。因此,命伊东佑亨率舰队向大同江江口进发,寻找北洋舰队主力进行决战,以报仁川之仇。
9月15日清晨,日本联合舰队从加露灵湾泊地转移至长山串泊地。先行担任索敌任务的吉野、高千穂、秋津洲等舰在大同江江口一带未发现北洋舰队踪迹。于是伊东佑亨决定从16日起沿着海岸线巡弋,寻找北洋舰队主力进行主力会战。
9月16日下午,日本联合舰队以第1游击队为先导,本队断后,从长山串泊地拔锚出发,按计划以8节航速前往搜索北洋舰队。
9月17日10时30分,苦寻北洋水师报仇多日的伊东佑亨,终于在鸭绿江口大东沟海面发现了北洋舰队主力。此时的联合舰队包括第1游击队,本队和附属舰队总计11艘战舰。
众管带一起步上了飞桥,孙纲望着远处的十数道烟柱,一颗悬着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就如同那天在水下,给“浪速”粘上了炸弹的那一刻,只有和等待和未知才最让人煎熬,总是让人疑虑重重是否还有何处疏漏没有做好,事到临头反而不让人那么紧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有一死尔!
丁汝昌举着望远镜望了望仍在海天线另一头的高大烟柱,沉声下令道:“升火拔锚,准备接仗!”
各舰管带及定远舰一众中外军官,下到定远舰上甲板后部,按照职位高低逐次排好,准备合影留念。这也是孙纲向丁汝昌和李鸿章的进言的结果,在北洋水师各条主力军舰上,安装了新式的照相“武器”,记录历史瞬间,以便用于攻击看不见的敌人。
随着镁粉和氯酸钾剧烈燃烧发出的强光,历史的瞬间就此定格。想到几个小时之后,照片上的音容笑貌们,即将天人永隔,变成一个个让人沉痛缅怀的记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成为一串串冷冰冰的伤亡数字。孙刚心中就慨叹不已,泪眼模糊了。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要好好活着。事实上中国人并不怕死,但却害怕毫无价值地死掉。牺牲者尽管去了,但若能让活着的人记得,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的,那么此生便足矣。 所以每逢大战,必先合影,此后逐渐成为华夏海军传统之一,其范围亦从军官扩大到所有水兵。小小的照片,成为所有海军官兵的精神寄托。每当有士兵退役之时,海军部总会赠其所有战前合照,不是奖状,胜似奖状。
照相兵小心翼翼地将底片、航海日志和遗书封入磷铜制的灰黑色水密匣子,将其牢牢固定在底舱最安全的角落中,即便军舰战没,亦能保证其中物件不朽不坏,留待后人发掘。这个小小的水密匣子,竟然成为后世飞机“黑匣子”之前身,这也是原本以政治攻讦、舆论造势和鼓舞士气为目的而在海军军舰上安装照相机和水密匣子的孙纲所没有预料到的。
管带们登上各自的交通艇,准备返回各舰。
“正卿兄,待会接仗之时,你可千万保重……”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声音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哽咽。
邓世昌奇怪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有些哭笑不得,又看他那郑重的样子,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象一个长兄看着说傻话的幼弟,“我会的,你也万万当心。”邓世昌又拍了拍他的胳膊道。
随着刘步蟾一连串的英语发令,“定远”舰的水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时间在飞快的过去,日本舰队的轮廓已经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孙纲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战列,额头的汗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果不出所料,日本舰队的火炮多在船舷两侧,为了发挥齐射威力,日本舰队开始变阵,从一字横阵,变更成一字长蛇阵向这边直扑了过来。
“发信号,犄角雁行阵。”丁汝昌命令道,
孙纲紧张地看着北洋舰队以“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为核心,缓缓张开两翼。
老将军也是用心良苦,孙纲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除了前桅桅盘上的军官在不停用六分仪测距,报告着估算距离,并不停挥动信号旗,舰上一片沉寂,日舰的身影也变得十分清楚了,孙纲细细的辨认了一下,迎头的是日本的三艘主力穹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构成的第一游击队,而“浪速”早已陪着东乡平八郎元帅和龙王开Party去了。主力穹甲巡洋舰“浪速”号的沉没对日本人来说是很大的损失,日本人少了一艘主力舰艇带给他的成就感,还是不小滴。
而此时,中国方面 “平远”、“广丙”和鱼雷艇队已经加入了阵列,而不是象历史上的那样,后来才赶来参加战斗。
海战的兵力对比,已经悄然改变。
至于结局如何,他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
他放下望远镜,下意识地看了看挂表,已经快中午一点了。
两支舰队已经接近六千米了,日本舰队排成一目了然的一字长蛇阵,整个舰队秩序井然,全部保持一个速度前进,显得极为整齐划一,颇为雄壮,孙纲看着北洋舰队阵形宛如新月,同样十分巍峨壮丽,他望着桅杆上高高飘扬着的龙旗,身旁丰岛海战后卸掉炮罩的露炮台也在缓缓地旋转着,炮台中的水兵们也赤裸着上身,装弹上膛,将粗大的炮管推出舷外,他心中热血沸腾,激荡不已。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是什么,身处历史转折点中,尽最大一分努力来夺取祖国的国运,捍卫民族的明天,对他这个原本百无一用的小人物来说,此生足矣!
一团巨大的橙色火焰从“定远”舰右舷的露炮台瞬间迸射而出,发出轰天动地的巨响。305毫米的巨炮喷出了愤怒的火舌,向侵略者打响了第一炮!
黄海大海战,国运之战,在自己故乡附近的海面,正式打响了!
“定远”的这一炮也是全军攻击的信号,紧接着,“镇远”的巨炮也开始轰鸣起来,其他的各艘战舰也开始发炮攻击,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向日本舰队飞了过去,在日舰的周围激起冲天的水柱,如闷雷一般的炮声顿时响彻海面,突然,“吉野”的右舷火光迸裂,着起火来,孙纲甚至能看见有人和船体的碎片一起被炸上了半空,掉进了大海。
周围的官兵瞬间欢声雷动,“他娘的林泰曾,打得好啊!”刘步蟾也兴奋地大叫道。
孙纲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刚才应该是“镇远”舰一发150毫米的炮弹击中了“吉野”,但好象没有给它造成致命的伤害,日本人现在还没有开火,“八重山”那天的密集炮火和“爱宕”那天快速的炮击他还记忆犹新,一会儿战场上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栏杆,死死盯住了对面的“吉野”。
北洋舰队的第一轮炮击明显给了日本人一个下马威,150毫米大炮瞬间造成的破坏肯定让日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双方舰队此时已经相距不足三千米了,日本舰队经过短暂的犹豫,终于也开始发炮还击了。
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日本舰队的第一轮排炮还是让他从心底感到震惊和恐惧。
从敌舰的侧舷炮口瞬间喷出朵朵红色的火焰,伴随着一连串炸雷般的巨响,数不清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飞来,冰雹一样的砸了下来,“定远”舰瞬间被包围在了一团又一团的火光之中,孙纲眼睁睁地看着一发炮弹瞬间没入飞桥上身后不远处的小木屋,眼前火光一闪,仿佛全身都被撕裂了一样,巨大的气浪将险些将他掀飞。他拼命抓住栏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整个飞桥被刺鼻的黄烟笼罩,他奋力地驱散了黄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一个人就倒在他身边,身上的衣服已经起了火,孙纲猛地扑了过去,忍受着火苗的烧灼,奋力将他身上已经着火的衣服撕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又用手使劲按灭了余火,对方失神地望着自己,孙纲看清了,是丁汝昌。
“军门!军门!”孙纲大声喊着,丁汝昌努力地想张嘴说着什么,孙纲看见他浑身上下都是数不清的细小伤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孙纲望着怀里浑身是血的老人,又是悔恨又是无奈,难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还是扭转不了这场海战的结局吗?
“你……别管我!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把倭寇打回去!”丁汝昌费力地说着,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快去帮……子香……”
孙纲登时明白了过来,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不管怎么样,这仗也得打下去!不能让日本人就这么赢了!拼着就是打不过,也得恶心恶心日本人,溅他们一身血!
孙纲冲着老人使劲点点头,撕下衣服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通过飞桥中部的椭圆形开口将他扶进司令塔。然后返身爬回飞桥,好几个军官浑身是血的躺在了那里,孙纲挨个扶了扶他们,都已没了生气,孙纲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放开他们的尸身,一个人正费力地在地上爬着,孙纲猛地冲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他根本没法站立,孙纲只好让他坐了下来,这才发现他的双腿虽然没有断,但裤子上满是鲜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刘大人!刘大人!”孙纲使劲地叫着他,生怕他就此昏迷过去。
“是你……军门怎么样?”他苦笑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
“军门受伤了,不过还……”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夺人心魄的呼啸声,日本舰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炮,不过这次好象没有上次打得那么准,孙纲看到了许多炮弹落在了“定远”两侧的海面,激起了高高的水柱,水花溅在脸上,痛得他差点闭上了眼睛。
刘步蟾失神地看着他,一枚击中司令塔的跳弹穿透飞桥木质地板,打出了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弹尾药盘引信正哧哧冒着烟的小型炮弹在二人脚边滚动,竟没有立即爆炸!孙纲想也没多想,闪身扑了上去,迅速将炮弹捡了起来,奋力扔出舷外。
轰的一声,炮弹在入水的一瞬间爆炸了,海水激打在了他的双手上,手掌传来了刺骨的剧痛,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双手已经黑得象焦炭一样。
“子香兄,军门重伤不能指挥,你得接替指挥才行!”孙纲顾不上手上的伤痛,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扶着他说道,
“晚了……只能各自为战了……”刘步蟾费力地扶住他的肩膀,努力想让自己站起来,“存放信号旗箱的木屋已被击毁,信号旗都没了,信号发不出去了!”
孙纲顿时全身冰冷,如堕冰窖之中。
刘步蟾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突然冲着两侧露炮台内的炮手大喝道,“都别慌!丁军门还在这!老子还没死那!各就各位!”
孙纲扶着他坐在了飞桥罗经后,周围的官兵们纷纷跑上各自的岗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北洋舰队还保持着阵形向前开进,各舰都在奋力地开火还击,“定远”的305毫米巨炮再次怒吼了起来,巨炮的轰鸣在瞬间又给了他信心,孙纲定了定神,看见日本舰队已经分成了两队,正向北洋舰队右翼迎头包抄了过来。
日本舰队再次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排炮,一时间火光四射,弹片飞扬,孙纲扶着刘步蟾摇摇晃晃的身体,他坐在那里挥舞着手臂,不住地通过铜质传话管发布着命令,孙纲望着凶猛地喷吐着火蛇的日本舰队,一个火花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
“刘兄!我舰信号旗大多焚毁,信号已经不能正常发出,但我各舰临战前都被要求随同旗舰运动,我们何不以旗舰本身的行动为信号,调动全军?”孙纲焦急地向刘步蟾说道,
刘步蟾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努力地坐直身子,再次用英语发令,“定远”的烟囱猛地冒出一大团黑色浓烟,整个战舰象打了兴奋剂一样,猛地加速向前冲去。
孙纲眼看着战舰向左疾驰,在海面上划出了个大大的弧形,不明白刘步蟾想要干什么,这样一来,在“定远”左侧的“靖远”“致远”“广甲”“济远”和“超勇”也全都跟着旗舰向左疾转,“定远”右侧的“镇远”“来远”“经远”“平远”“广丙”和“扬威”见状也加大马力一个接着一个跟着左转,整个舰队的阵形顿时被拉得凌乱了起来。
海面上烟雾弥漫,他已经看不太清楚敌我双方的阵势了,但看着刘步蟾那镇定自若的样子,还是没有多嘴。
这时的海战对他这个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的“伪军迷”来说,还太专业。
这种时候,一个错误的口令就可能输掉整个战役。
炮声好象沉寂了许多,好不容易等到煤烟略散,他看清了战场的形势,不由得大吃一惊!
刚才打得“定远”浑身冒火的日本第一游击队“吉野”“高千穗”和“秋津洲”已经不见了踪影,处在“定远”前方的,是四艘日舰“赤城”“比睿”“扶桑”和“西京丸”(都是小杂碎)!而“松岛”(日方本队旗舰)“千代田”“岩岛”和“桥立”,竟然出现在北洋舰队的后面!
比睿、扶桑、西京丸、赤城等后续诸舰,因速度迟缓,落于后方,被北洋舰队“人”字形阵尖拦腰截断,分割为二
“前后左右都给我开炮!抓紧时间!送他们上西天!”刘步蟾哈哈大笑。
其实没等他吩咐,舰上所有的大炮都开始自觉的轰鸣起来,日本的“三景舰”的舷炮也不甘示弱,拼命地维持着快速射击,双方的炮弹在海面上流星赶月般地飞来飞去,北洋舰队的重炮缓慢的精确射击开始慢慢地显示出了威力,305毫米苦味酸重炮弹猛烈的爆炸瞬间劈开了日舰的船壳,孙纲看见日本铁甲舰“扶桑”号瞬间就被大火包围,锅炉泄露冒出大量的蒸汽,眼看是不活了。而“西京丸”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比睿”和已经逼近它的“来远”在用哈乞开斯机关炮拼死对射,不一会儿就着起火来,火借风势,这艘1878年完工的2250吨铁骨木壳的二等铁甲舰火势越烧越旺。“比睿”号舰长被逼得走投无路,昏了头闯入北洋舰队横阵之中,企图在离定远和来远之间五百米的间隙中穿过,取捷径与本队会合,一时间成为北洋水师整个左翼的炮靶,陷入定远、镇远、广甲、济远等舰的包围之中,受到四面八方猛烈炮击,以至舰体、帆樯、索具,体无完肤。悬挂在樯头的军旗亦被炮弹击碎。接着,又被定远三十公分半巨炮击中右舷。炮弹在后部舰体瞬间爆炸,破坏下甲板,引发大进水,自三宅大军医以下官兵“十数人被击成粉末而死,海军大尉高岛万太郎、海军少尉田中行尚,同小川水路及士卒三十二人负伤,顷刻之间该舰后部舱面已起火灾,喷出浓烟,甚高甚烈”。
“比睿”号慢慢停了下来,从舰艏到舰尾满是大火,并开始逐渐倾斜,孙纲看见,不时有全身是火的士兵像下饺子一样的掉进海里。
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孙纲和刘步蟾一齐回头,只见“超勇”舰舰体大部已经没入水中,但还用舰艏那门254毫米大炮奋力向“三景舰”还击!
“不好,‘扬威’也快撑不住了!”刘步蟾咬牙说道,孙纲望着已经起火开始有些倾斜的“扬威”,又看了看刘步蟾,他叹息了一声,眼光忽然一紧,孙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朦胧的煤烟中,第1游击队那三艘日舰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他娘的!来得好快!”刘步蟾对着传声管大喝了一声,“右满舵,加大马力!迎上去!”
他话音刚落,无数炮弹带着刺耳的啸声再次飞了过来,孙纲眼看着周围瞬间被大火吞噬,弹片和舰体的碎片就在自己身边四散横飞,也不管自己到底中没中弹,他奋力将刘步蟾扑倒在飞桥甲板之上。
此时,他只知道,他可以死,而刘步蟾不能死。
“他们的速射炮太猛了,这黄火药真是邪门,”刘步蟾抬头望了望烟囱上黏附着钢板燃烧的苦味酸,“‘经远’、‘致远’、‘靖远’、‘来远’也起火了。”
“他们对咱们形成了包夹之势。”孙纲指着已经分列在定远两侧的日本两支舰列说道。
日本第1游击队凭借高速绕到北洋舰队左翼,而6000米以外的“三景舰”本队则驶过北洋舰队的右翼,形成包夹围攻之势, 各自在3000米的距离上对北洋舰只射击。
“冲上去,集中火力,打掉敌军旗舰!别的先不管!”刘步蟾低吼了一声,
随着他的命令,“定远”这次是向日本舰队势如疯虎般直直地冲了过去。
还在开火的北洋舰队的其他各舰见旗舰又是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立刻加大马力,一艘接一艘的开始全速追赶,已经满舰大火的“来远”和“经远”落在了后面,火势稍息的“靖远”“平远”和“广丙”随着“镇远”追了上来,向日本舰队发起了冲锋。
日本舰队再次集火射击,疾风暴雨般的密集弹雨又一次倾泻了过来,随着一连串的剧烈爆炸,北洋舰队这五艘战舰几乎同时着起火来!
“镇远”很快追上了“定远”,而后面的三艘战舰因为又燃起了大火,航速骤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一见有机可乘,日本舰队立刻包围了上来,孙纲眼看着“三景舰”和“千代田”“吉野”“高千穗”“秋津洲”迅速逼近,把已方的“定远”和“镇远”紧紧地围在了中间,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准备用3门为打定镇而量身定制,被寄予厚望的320毫米38倍径加纳炮结果了中国两艘铁甲舰,密如雨点的炮弹再次砸来!
七艘巡洋舰围攻两艘铁甲舰。
刘步蟾轻蔑一笑,有些亢奋地大声吼道,“来送死吧!老子就怕你们不来呢!”
孙纲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现在是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定远”和“镇远”现在也在熊熊燃烧,如果这两艘战列舰就这么让人家给端了,恐怕中国以后就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大雨般的炮弹再次呼啸而来,落在了“定远”的甲板上,飞溅的火花中,无数弹片四下乱飞,击打在舱壁上,反弹回去,孙纲眼见着一名军官胸口被弹片切开,鲜血飞溅三尺,扑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现在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飞桥两侧,“定远”巨大的露炮台还在缓缓地移动,瞄准,舰身突然又是一阵摇晃,“松岛”“千代田”“岩岛”和“桥立”的又一轮排炮,无数炮弹射在了“定远”厚厚的铁甲之上,发出叮叮当当夺人心魄的巨响,火焰在铁甲上不住地燃烧着,火蛇“咝咝”地四处乱窜,数名炮手的头颅当场爆裂,头骨纷飞,脑浆迸射,可他们的身子还伏在那里,保持着操炮的姿势,几名炮手面不改色地推开战友温热的尸体,开始继续对准照门和准星操炮瞄准射击,孙纲注意到一人的肠子似乎都流出来了,但他似乎象没有感觉一样,仍然镇定地转动着蜗杆。
不顾日本人疯狂倾泻过来的弹雨,“定远”舰在刘步蟾的指挥下迅速调整了一下位置,“镇远”也十分默契地配合旗舰做了调整,在刘步蟾英语怒吼声中,“定远”和“镇远”的一舷所有能用的大炮全部开始瞄向“松岛”号轰鸣起来!
瞬间,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立刻就被‘定’‘镇’排炮密集的水柱所罩住,接二连三的炸点在舰体上开花结果,随着升腾起来的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球,剧烈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孙纲仿佛看见“松岛”号舰体在一瞬间鼓胀了起来,无数尸骸伴随着舰体碎片被抛上了半空,掉进了大海,周围被燃烧的下濑火药几乎变成了火海一般!
日本人的漫不经心终于遭到了报应。由于安装了射速极快达到10发每分钟的120毫米安式速射炮,每时每刻都需要大量炮弹以供装填,否则根本无从发挥速射炮的射速优势。而“三景舰”现代化的大炮却没有现代化的扬弹机构支撑,单靠人力搬运远远跟不上射速的需求。所以为了加快装填发射速度,每艘日舰都在速射炮炮位边上堆上大量备用炮弹,安全性自然极低。而北洋舰队尽管也改用了也是苦味酸炮弹,但因为火炮射速低,故每一发炮弹都是从受装甲保护的弹药库内运到炮位装填,因祸得福,没有因为起火而导致大规模殉爆发生。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交战双方的炮火一时间都沉寂了下来,好像双方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浓烟散尽,“松岛”号带着她的360名舰员和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海军中将消失了!
“定”“镇”两舰官兵一个个像疯了一样的大叫大吼起来。
旗舰的沉没明显给日本舰队造成了极大的震骇,日本舰队明显出现了动摇混乱的迹象,而北洋舰队的各舰则士气大震,纷纷冲了上来,孙纲望着硝烟滚滚的海面,“经远”和“来远”已经扑灭了大火加入了战团。
这时,癞蛤蟆一样的“西京丸”号辅助巡洋舰却突然挂满信号旗进入双方的视线。
“命一游司令坪井航三继续指挥交战,务必全歼敌舰队!”
这条“西京丸”号原为日本邮船公司邮船,排水量2913吨,航速12节,改装有120毫米40口径速射炮1门,47毫米速射炮2门,57毫米速射炮1门。
当初正是为了防备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海军中将因为犹豫不决畏敌不前而放跑战机,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乘坐“西京丸”号辅助巡洋舰前往督战。
正当坪井航三升起指挥旗,率最精锐的第一游击队三艘巡洋舰和本队剩余三条巡洋舰继续环击北洋舰队之时,桦山资纪乘坐的“西京丸”号却被北洋舰队的鱼雷艇盯上了。
“福龙”号鱼雷艇高速冲了上来,航速缓慢的“西京丸”号除了合掌祈求老天保佑外别无他法,桦山资纪咬了咬牙:“拼了!”下令调转船头,冲撞只有120吨的小鱼雷艇“福龙”号。而中国“福龙”号鱼雷艇(艇长蔡廷干)接机高速逼近“西京丸”号,接连发射了两枚鱼雷,但均被“西京丸”号规避而未命中。“福龙”号随即来了个漂亮的右转避过撞击,已抵近到“西京丸”左舷仅50米处,于是发射了后部仅剩的第3枚鱼雷,由于距离太近, “西京丸”号已无法规避。桦山资纪此刻正好在舰桥上督战,吓得目瞪口呆。轰的一声巨响,这枚定深极浅几乎在水面航行的鱼雷击中了“西京丸”舰桥下部,海水迅速倒灌入船体,“西京丸”快速向左倾斜。
旗舰“松岛”号的沉没使日本舰队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立刻又分成了两队,孙纲看见“吉野”升起了指挥旗,三艘快速巡洋舰轻巧地避过了冲上来的“定远”,再次开始了凶猛的一舷齐射,但火力明显要比刚才弱下来了。
“他妈的!方伯谦和吴敬荣这两个乌龟王八蛋!临阵脱逃了!”刘步蟾恨声道。
孙纲一愣,仔细地看着海面,心中不由得一沉,除却已经沉没的“超勇”号,和被大火烧得不能动的“扬威”,北洋舰队其余各舰尽管烈火熊熊,却全都拼死跟着冲了上来,唯独不见“济远”和“广甲”两舰的身影。
孙纲叹息了一声,此时,他并没有恨方伯谦的感觉,而是为他惋惜。并不是每个人面对生死关头,都能作出正确的选择的。
“那是……邓大人想干什么?”一个军官指着不远处惊叫道,
只见燃烧得如同一座火炉一样的“致远”号疯了一样的开足马力向“吉野”号冲了过去。
此时,“致远”舰舰桥之上。
望着满船大火,邓世昌道对左右道:“我辈从军卫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之事,唯死而已!倭舰专恃吉野之高速,往来合击,如入无人之境,若击沉此舰,定可夺其气势动摇全军。”
于是命令挂出“舰虽亡,旗犹在,躯已没,魂长存,向我开炮”的诀别旗号,驾舰全速撞向日本代旗舰,主力穹甲巡洋舰 “吉野”右舷,决意与敌同归于尽。坪井航三和河原要一吓得亡魂皆冒,命各炮位拼命发炮阻击。然而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致远”锋利如刀的水下撞角在一瞬间让“吉野”肠穿肚烂,机舱立刻被海水汹涌而入,冒出一大团白色蒸汽来。
这时,邓世昌高喊着:“今日之事,有进无退,随某杀”,挥舞着指挥刀从艏楼跳上了“吉野”舰甲板,一刀劈死一名炮手,与日兵展开厮杀。
看着 “致远”舰上挂出的诀别旗语,飞桥上几位的军官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混蛋!”刘步蟾大骂了一声,吐出一口逆血,昏厥了过去。
“正卿兄!”孙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致远”号和“吉野”号成丁字形,横在海中随波逐流,邓世昌率领致远号所剩无几的水手,与“吉野”号越聚越多的水兵展开肉搏战,一名日军站在桅盘上,用步枪向他射击,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肺,射入了脊椎,邓世昌倒下了!
谁说这个时代的中国没有真正的军人!眼前的北洋舰队官兵们所表现出的勇敢顽强和不畏牺牲的精神,足以彪炳青史!
孙刚泪眼朦胧,抽出了丁汝昌遗落的指挥刀,指着“吉野”舰的方向,用哽噎的声音发令道:“Fire!”
“定远”舰305毫米巨炮再次发出雷霆万钧的怒吼,炮弹裹挟着满腔怒火和仇恨,向“吉野”舰飞去。
作为总攻的信号,北洋舰队的各艘战舰仿佛打红了眼睛,凡是能够得着“吉野”的军舰都向它开火了,孙纲擦去眼中的泪水,看见火势稍小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平远”努力接近了“吉野”,260毫米主炮猛地向它侧舷开火,猛烈的爆炸瞬间撕开了它的舰体, “吉野”的舰身顿时发出剧烈的晃动,燃起了大火,舰上的日本人在互相抢夺着救生圈拼命往水里跳着。“吉野”号迅速被复仇的怒火焚烧殆尽,在此起彼伏的殉爆声中化为飞灰。
接连损失三名将军,再次失去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陷入一片大混乱之中。
突然,日本舰队的后方出现了两艘战舰的身影,苏醒过来的刘步蟾不由得一愣,直到看见了那飘扬的龙旗,才回过神来。
“哼!黄鼠狼又回来了!”他恼怒地冷笑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济远”和“广甲”已经冲到了近前,没挨多少炮弹的“济远”和“广甲”在这时显得分外耀眼,“济远”舰首的210毫米主炮对着“岩岛”开始猛烈射击。可能是被击毁了舵机,“岩岛”在海面上划着圈,但侧舷的火炮还在不停地向北洋舰队喷吐着火舌,交战双方此时都乱套了,相互冲着离得最近的对方战舰拼命开火。
整个大海此时象开了锅一样的沸腾起来,无数的近失弹在战舰的周围掀起高高的水柱,一艘又一艘的战舰中弹起火,滚滚的浓烟遮蔽了天边的太阳,仿佛黑夜提前降临了一样,只有火炮射击时发出的火光像晚霞一样照亮了烟尘弥漫的海洋与天空。
残阳如血!
身陷重围的“岩岛”拼命想摆脱困境,但却遭到了北洋舰队战舰交叉火力的猛烈打击,日舰胡乱堆积在炮位周围的高爆弹再次搬了北洋舰队大忙,在关键时刻搞定了自己,在殉爆中,“岩岛”舰体完全被炸毁,死鱼般的浮在海面上滚滚燃烧。
远处的海面又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浓浓的煤烟遮蔽着海面,根本无法看清远处的情况,日舰的接连沉没使他们的速射炮火力明显减弱了下来,“高千穗”和“秋津洲”拼命地开火掩护着已经陷入重重炮火中的“千代田”和“桥立”,两轮排炮再次将靠近的“经远”“来远”和“平远”打得抬不起头来,但“靖远”“广丙”“济远”和“广甲”仍然紧紧地咬住“桥立”开火不放,装甲巡洋舰“千代田”好不容易杀出包围圈,加入到了“高千穗”的阵列中,而 缺少防护“手持利刃赤身裸体之武士”穹甲位于水线以下1.75米处的“桥立”号却是没救了,因为水线破裂进水,航速缓慢而被北洋舰队团团围住,高高燃起的火柱释放出滚滚的浓烟,北洋舰队各舰的火力集中在了它身上,不知过了多久,“桥立”终于慢慢消失在了海面上。
“定远”舰的大炮不知怎么停了下来,只有其他的战舰还在射击,一会儿,浓烟散去,“高千穗”等三舰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了,远处的烟柱提醒着他们逃跑的方向。
“我们追上去!怎么不开炮了?”刘步蟾愤怒地挥动着指挥刀,吼叫道,
“大人,已经没有炮弹了。”一个军官沉痛地说道,“炮台里,炮手们,全都……”
“什么!”刘步蟾恨恨地大叫,“追啊!打鱼雷!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咱们速度太慢,追不上的。”另一个洋人军官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说道,
刘步蟾的失落的眼神缓缓地望过身边的众人,突然扑倒在了孙纲身上。
“来人哪!”孙纲猛地托住刘步蟾,大声喊着,好几名水兵跑了过来,将刘步蟾抬到了舰艏的医务舱里。
孙纲看着满是硝烟的海面,所有的炮声都沉寂了下来,北洋舰队各艘燃烧着的战舰慢慢集合在了一起,仍旧保持着开战时的阵形,焦头烂额的水兵们努力在灭火自救。周围,一个个满身是血污的水兵和军官们慢慢聚拢了过来。
孙纲爬进司令塔,扶住丁汝昌,老将身上多数的弹片已经被拿掉了,伤处也作了包扎,他默默地看着自己,费力地问道:“我们胜了,是也不是?”
孙纲使劲地点了头,答道:“回军门,他们就跑了三条船,其余的应该全摞这儿了!”
他话音刚落,自己的身边欢声雷动,外面的水兵们在兴奋地大声欢呼着,满身血污的军官们激动得相互拥抱着,远处,其他的战舰也传出了兴奋的喊叫声,胜利的欢呼声顿时响彻海空。
刹那间,泪水又从老将的眼里流了下来。
孙纲默默地扶着他,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火辣辣的痛,他的内心也充满着激动。
历史,真的就这样改写了!
“代我发令,咱回旅顺去。”丁汝昌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孙纲抹了把眼泪,焦黑的双手被泪水打湿,此时感觉说不出的疼痛,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皮焦肉烂,有的地方好象都露出皑皑白骨了,他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望了望海面,远处,还有正在着火的日舰斜斜地停在海上,他想了想,说道,“军门有令!各舰巡视战场,搭救落水人员,尚未沉没之日舰用鱼雷击沉!以‘镇远’为旗舰,带队返航旅顺!”
军官们跑去传令,丁汝昌欣慰地点了点头,孙纲让两个卫兵扶他回舱,两个水兵过来给他包扎双手,“那发炮弹如果再晚一些扔到海里,刘大人和参议大人可全完了。”那个水兵应该是见过他扔炮弹的那一幕,一脸敬佩地看着他,说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呵。”孙纲笑了笑道,望了望海面,不远处,“济远”和“广甲”缓缓驶近还在着火不能动了的日舰,向它们发射了鱼雷,再次发生剧烈的爆炸,一会儿就从海面消失了。
他默默地望着“济远”,心里还是为方伯谦高兴的,日本人猛烈的炮火当时肯定让他的内心感到强烈无比的恐惧,所以才会想到逃跑,连带着“广甲”管带吴敬荣也有样学样,但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后来作了怎样的挣扎,义气也好,内疚也罢,最终还是选择折返回来和大家一起战斗,并重创了“岩岛”,这也许是蝴蝶效应的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吧?等待他的,应该不会是临阵脱逃被砍头的命运了。
孙纲望着硝烟中的太阳透出的缕缕光芒,一颗激动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北洋舰队终于赢得了这场国运之战的胜利,可是,历史会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吗?
旭日东升般崛起的日本,会因为这场海战的失败,最终西沉吗?而大清这艘已经腐朽衰落百废待兴破旧的一等战舰,会最终驶入胜利的港湾吗?
他忽然发现,自己今后所要面对的问题,恐怕还会很多。
海战胜利后的感觉不但没有让他轻松,反而让他觉得格外沉重。
“禀参议大人,‘扬威’沉没后,鱼雷艇救起了六十五人,没有林大人。”一个军官的报告声把孙纲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林履中也牺牲了,孙纲的心又紧缩了一下,鼻子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酸。
还有邓世昌。
一想到他,孙纲就心如刀绞般的难受。
“发信号吧,让林泰曾大人接替指挥,带领全队返航。”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定远”舰上现在丁汝昌和刘步蟾都重伤不能理事了,剩下的高级军官也死的死,伤的伤,官阶稍高囫囵点的也就剩下他了,自己居然莫明其妙的因为丁汝昌的一句话成了舰队司令!他在这时候可不敢外行瞎指挥,触礁搁浅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行使了部分的提督权处理了些善后事宜后,他还是将舰队指挥权交了出去,谁知道日本人还有没有预备队?会不会去而复返呢?
夜幕降临,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海战可以说是落下帷幕。
日舰一共被击沉八艘,分别是“吉野”“松岛”“岩岛”“桥立”“赤城”“比睿”“扶桑”和“西京丸”。其中“赤城”和“西京丸”被北洋鱼雷艇队击沉。日本有名的“三景舰”“手持利刃赤身裸体之武士”尽殁于此。日本舰队自桦山资纪以下1834人战死,672人被俘,236人受伤。
而北洋舰队方面,“致远”“超勇”“扬威”“左三”(围攻“赤城”号炮舰时被击沉)四舰沉没,邓世昌,黄建勋,林履中以下600多人战死,丁汝昌以下400多人受伤。
尽管获胜了,但孙纲的心里却充满了哀伤,自己和那些牺牲者们相交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可活生生的生命现在一下子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对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他来说,还是无法接受。
哎!
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倘能如此,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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